春日出逃手札(21)
两人都有些异常的沉默。
秦洲晏将不远处的纸袋拿过来,从里面拿出了另一个牛肉饼递给林郗淮:
“这个没有加洋葱、蒜和辣椒,味道可能没有那么好,可以尝一尝,要是不喜欢也不用勉强。”
林郗淮伸手接过,他的口味很清淡,重口的基本不沾。
“谢谢。”
说着,秦洲晏又将一个小盒子递给林郗淮:“还有这个。”
林郗淮垂头看了看:“香薰?”
秦洲晏“嗯”了一声:“加了些药物的香薰,味道很淡,不至于能治失眠,但能减缓紧张感,进行安神。”
“谢谢。”
“你今晚还是去影音室吗?”
林郗淮的指腹轻轻的碰着香薰的包装,笑了下:
“去吧,也可能不去,不知道。”
他侧头看向秦洲晏:“怎么了?”
秦洲晏微垂着眸解开袖子,边开口:“没什么,就是问问你的情况。”
“应该不太能睡着,我现在好像有点亢奋。”
衬衫的袖口微微挽起,秦洲晏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那要来找我吗?”
第14章
对方气势未收、西装革履的出现在眼前时,某一瞬林郗淮确实感受到了那种上位者睥睨的攻击性。
和往常平静温和不一样的面貌,是极具侵略感的。
但这幅模样,林郗淮并不是完全没见过。
上一次秦洲晏毫无保留的展现的时候,是在一起度过的那晚。
对方这样的面貌并不常见,表象太具有欺骗性,所以林郗淮也如温水里的青蛙。
尽管反复提醒自己该警惕些,可仍会不受控的缓缓放下牵着警戒线的手。
但只要对方一旦流露,就能迅速的把他拉回去,忆起种种不可言说的细节。
所以秦洲晏坐过来后,他感觉自己的半边身子有些麻。
不是畏惧,他从未屈于任何的气势和压迫感。
他只是觉得和这样的人拉锯像是在走钢丝,太有意思了。
不用担心威胁到生命,但仍给人带来强烈刺激感的另一种形式的冒险。
“我想想。”
林郗淮没有立马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微垂着头看自己手上的香薰。
包装盒上带着很清淡的草药香,然后沾染缠绕上了他的指腹。
正准备开口说话,不远处“吭哧吭哧”吃得满嘴油的艾赛亚开了口。
他一边左右摆了摆自己的食指,一边连着说了无数个“no”:
“Lin,你去找我哥没用。”
林郗淮感觉自己的眼尾抽了一下,和身边的秦洲晏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看向艾赛亚。
刚刚两人的谈话没有避着艾赛亚,他也听明白了,林郗淮大概是有失眠症状的。
“你可能是弄混了,难以入眠的话你可以去神经内科或精神心理科看看,我哥是神经外科,治不了你。”
秦洲晏:“……”
林郗淮:“……”
秦洲晏侧头看去,就见对方垂头半掩侧脸,笑得肩都抖动了一下。
林郗淮清了清嗓子,拿过桌面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掩住唇边的笑意,看向秦洲晏:
“艾赛亚说得对,那就不找了。”
艾赛亚热情道:“我哥有认识这些领域的医生,让他介绍给你。”
秦洲晏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会儿艾赛亚。
熟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艾赛亚收起脸上嘻嘻哈哈的笑,怯懦道:
“怎、怎么了?”
秦洲晏声音很温和,甚至带着几分明显的笑意:
“就是重新认识下我的弟弟,他怎么这么聪明?”
他的语气满是真诚的赞赏:“原来这几个科室不一样,我居然才发现。”
“……”艾赛亚往沙发角落里缩了缩,“哥,你别这样。”
怪吓人的。
最后仿佛实在受不了,他连忙爬起来单脚蹦跶着逃离了这里。
沙发处只剩下了他们俩,林郗淮揭开裹着牛肉饼的纸袋,垂头咬了一口。
里面裹着奶香的芝士,番茄和苹果剁碎混合在里面。
有些奇怪的搭配,但吃起来却意外的解腻。
说实话,秦洲晏给艾赛亚带东西回来很正常,这个牛肉饼也算是沾了他的光。
但没想到对方回来的时候居然会给他其他东西。
不管是不是对方的教养所致,为了不让在家的另一个人感到尴尬。
林郗淮都很感谢,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奇妙。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去找你干什么?”
“你在屋子里不是很无聊吗?晚上带你出去转转,睡不着就干脆不睡了。”
“……”
林郗淮一顿,包装袋的内侧糊上了流出来的芝士,然后又蹭到了他的脸上。
他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弄脏的地方。
“怎么感觉你有点失望?”秦洲晏侧过身子,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我只是想带你出去逛一下,你以为我要干什么,你还受着伤呢。”
林郗淮佯装惊讶,倒打一耙:“你在说什么?你居然想了这么多吗?”
秦洲晏笑了半晌,然后适时地转移话题:
“下午艾赛亚说我什么了?”
林郗淮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对方:“说了你把他扔到荒岛上,他差点死了的事。”
秦洲晏没有反驳,平静点头承认:“是有这回事。”
据艾赛亚所说,他前几年处于中二叛逆期,觉得体验过最极致的刺激才是真正的活着与自由,就算失去生命也没关系
所以屡次挑战极限,又屡次受伤。
父母劝导无果,怎么教训都没用,最后他母亲哭着找到了秦洲晏那里。
秦洲晏的成长经历中,几乎没有被人插手过决定。
所以推己及人,他也从来不对别人约束过多。
但他忘了,不是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早熟。
艾赛亚正处在需要被人好好引导着成长的年龄。
他对生命还没有正确的认知和理解,不知道要什么,正在干什么,以致做出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事。
最后,秦洲晏问他:“你是不是觉得很多东西都能凌驾于生命之上,也不畏惧死亡?”
艾赛亚梗着脖子应了下来:“是。”
然后秦洲晏就把艾赛亚带到了一座无人的荒岛,把他扔在了那里。
艾赛亚独自在那里经历了15天的孤岛求生。
很绝望的15天,要自己去找水、找食物,还得警惕着有没有危险的生物,不敢睡觉,也没有人和他说话。
是艾赛亚离死亡最接近的15天,在第15天的时候彻底晕死过去,醒来就在医院了。
从此,他再也不嚷嚷着要刺激、死了也无所谓这种话了。
秦洲晏现在看不出来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但林郗淮想,他当时应该是很生气。
他是医生,他在争分夺秒拯救别人的生命时,他的亲人却在拿生命当儿戏,肆意的作践。
“每次他胡闹的时候,大量的服务人员、医务人员随时为他准备着,直升机能立马直通医院。”
或许次次都意外的获救,没有真正的触摸到死亡。
又或许身后可依靠、为他随时待命的人太多了,所以心里才这么有底气。
“钝刀子更磨人,荒岛的经历他能更清晰的感受到饥饿、身体水分的渐渐缺失、自己的生机在一点一点的消散。”
就仿佛看着死亡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林郗淮知道为什么艾赛亚会说秦洲晏凶残,对他感到畏惧了。
因为只有他能狠得下心来做这件事。
“如果艾赛亚醒来后还是没有改变呢?”
秦洲晏的手无意识的摩挲着玻璃杯:“没有关系,我的目的从来不是改变他。”
他只是想让他认识到生命和死亡。
如果已经深刻的了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方无论再做出什么决定他都不会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