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23)
只留那开车的刑警在原地惊的呆若木鸡:“江……林队?”
仓库里的气流实在是太烫了,热气一浪一浪地卷来,江裴遗刚进来不到一分钟,皮肤就被炽热的温度烧的发红,气管似乎都在被灼烧,热的根本睁不开眼。
林匪石看他在仓库的各个房间里毫无目的地穿梭,快速几步跑上去,用力拽住他的胳膊,大声道:“你还进来干什么!快跟我走!这里马上就要塌了!”
江裴遗的眼珠被熊熊而起的火光渡的血红,带着难以言喻的伤感与悲哀,他在木柴燃烧的爆破声中泣血般嘶吼道:“还有一个人在里面!”
江裴遗怔怔看着林匪石,那神情几乎是有些无助了,他重复着说:“还有一个同事在里面!”林匪石在铺天盖地的火海中跟他对视了半秒钟,开口说了几个字,他的声音分明是很轻的,但是传到江裴遗的耳中却格外清晰:──
“好,我们分头找。”
小周一定是在逃离火场的时候跟其他的同事走散了,或者当时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阻止了他跟着大部队一起离开。
可是这个仓库这么大,他会在哪儿呢?
四周不断有木材燃烧的声音炸起,江裴遗的目光扫视了一圈,避开吱嘎作响的木门,一路向最西边角落大步跑去,果然看到了一个穿着警服的人倒在地上!
这里是仓库里火势最轻的位置,小周身上还没有受伤,但是人已经因为窒息陷入半昏迷的状态了。
江裴遗两步跑过去,将小周扶了起来:“能听到我说话吗!”
小周气若游丝地回应:“救命……”
江裴遗的眼泪刹那间滚了下来,在小周的耳边大声说:“坚持住!一定坚持住,救护车就在门外了!”
说完他带着小周向仓库中心走去。
江裴遗呛咳了一声:“林匪石──”
长时间的缺氧让江裴遗眼前发黑,小周沉重的身体带着他倒向一旁,他一时没站住,手掌下意识地在墙壁上撑了一下,只听“滋啦”一声,江裴遗烫的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林匪石听到声音跑过来扶了他们一把:“你还好吗!”
江裴遗用力咬着牙关,喉间连带气管火烧火燎地疼,实在是说不出话来了,只能点了点头。
他们继续往出口的方向靠近,这时,林匪石的耳边传来一声“咔嚓”恐怖的声响,就在江裴遗的头顶,一块天花板从天而降──千钧一发间那简直是小宇宙爆发般的神级操作:林匪石在天花板即将砸落到二人头上的那一瞬间飞身旋脚重踢,脚尖踹向火红木炭,“轰!”地一声天花板裂成碎片,无数火花纷纷扬扬爆起,泼向气流剧烈波动的半空!
林匪石:“快走!”
两人一左一右地架着小周,从仓库内部蹒跚而出,江裴遗的裤腿已经悚然着起了火!
生死一线间,老王支队冒着头发被烧糊的危险冲了进来,拿着灭火器冲着三个人一通狂滋──
缭绕的白雾从地面腾起,又悠扬地散在空中,几个人影在烟雾缭绕间互相搀扶着从大门走了出来。昏迷的小周被担架抬上了救护车,江裴遗闭着眼,脱力地靠着一棵树干坐了下来,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拼命喘息。
江裴遗的侧脸不知何时拉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双手落在地上颤抖不止──手心已经看不到完好的皮肤了。
他静静一言不发地坐在那儿,侧颊皮肤显出一种没有生气的青灰色,甚至眼睫都一动不动,像一座冰冷凝固的泥塑。
但凡江裴遗还能动一下,以他的性格就不会那么狼狈地坐在原地,那种在生死一线间走钢丝的神经极限紧绷,脑髓深处产生的颤栗、恐惧、危险与兴奋,能够迅速让人变得完全虚脱。
有几个医护人员揣着吊瓶跑了过来,询问江裴遗的情况,他说了句“没事”,把这群人都赶走了。
林匪石这时候也顾不上形象了,他额前那一卷头发不幸被烫成了“大波浪”,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说:“你到底怎么回事?”
江裴遗的睫毛轻扇,话音颤抖不成调子:“……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我死去了。”
林匪石喉咙有点痒,捂着嘴咳嗽了一声,哑声道:“虽然我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但是这跟你没关系,这次行动从始至终,你的决定并没有任何失误。”
“……是我的错……”
从远处吹来的北风呜呜响,挽歌悲鸣似的,那细微的声音消散于空中,江裴遗用伤痕累累的手臂遮住眼睛,又伤又痛,近乎有些哽咽地说:“我知道真正的‘老虎’是谁……我知道他是谁……”
林匪石的表情瞬间僵住了。
第21章
林匪石沉默了片刻,伸手把江裴遗从地上扶起来,小心地抬起他鼓起血泡的右手,轻声地说:“你的手受伤了,先送你去医院。”
江裴遗的手臂肌肉还是一阵一阵地痉挛,他借力站起来,却慢慢地向缉毒支队那边走去,哑声问:“受伤的人都送到医院了吗?”
一个缉毒警道:“都送走了,除了小周以外,基本上都是轻伤。”
看到他们两个人,老王支队走了过来。
“林队,江队,这次行动是你们一手策划的,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出了这样的事,”老王支队硬声道:“虽然我的人都没有什么大事,但是,你们最好能给我还有局里一个交代。”
林匪石垂眉颔首:“抱歉,在查明原因之后,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今天让各位受惊了。”
江裴遗开口似乎还是想说什么,林匪石却揽过他的肩,不由分说把他带走了。
“两位队长,你们可吓死我了!”开车的刑警心有余悸道:“那么大的火,你们怎么就冲进去了呢!”
林匪石把江裴遗塞进后车座:“开车,先送你们江副去医院。我去问一下祁连那边的情况,然后跟省里做个初步汇报,一会儿过去找你。”
江裴遗疲惫地摇了摇头:“我自己跟上面的人说。”
林匪石忽然伸手,把江裴遗的手机从他的口袋里摸了出来,揣进了自己兜里:“病号就别操心了,快走吧──照顾好你们江队。”
说完林匪石直接关上了车门,看着警车远去,有些沉重地舒出一口气,转身向老王支队那边走去。
“王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这次行动意外是我考虑不周。或许从塔步村开始,这一切都是针对江裴遗的阴谋,有人在背后不择手段地利用他,”林匪石语气温和地道:“如果你有什么情绪,我愿意为这件事负全部责任,请不要在他面前过于苛责,好吗?”
老王支队一愣:“什么意思?江副支队跟这群毒贩子认识?有旧仇?”
“我不是很清楚,他也是刚发现这件事,现在应该非常内疚,”林匪石摇了摇头,“江裴遗的手受伤很严重,刚刚送去医院治疗,我一会儿过去问问他。”
老王支队的额头上顶着一块烟灰,严肃地叹气道:“兄弟们这次是死里逃生啊,算了,江副他也是受害者,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那群领导吧。”
林匪石莞尔一笑:“多谢了。”
“哎哟!这手怎么烫成这样了,你是糊到炉子上去了?”带着老花镜的大夫看着江裴遗的手心直皱眉,“满手都是水泡,我先给你看看有没有伤到筋,皮肉伤还好,顶多换药的时候遭点罪,万一伤到里面就废咯!”
江裴遗这时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那寡淡的眉目显得格外冷寂,他事不关己似的淡淡地说:“没伤到手筋,我有感觉,你直接治就是了。”
“你们这些小年轻啊,拿着自己的皮肉就是不当回事,”老大夫拿着消毒针给他将血泡挑破了,上了一层特别厚实的药膏,然后用纱布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起来,叮嘱道:“三天之后一定要来换药,不能迟到啊,不然等纱布和手心的肉长在一起,可有你好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