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139)
夜晚,风声如泣、黑暗低垂,有一个人磕磕绊绊地穿过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胡同,不时神经兮兮地往后看一眼,好像有人追杀他似的──如果江裴遗在这里,就会认出这人是想要杀他的那个“司机”,眼角横着一道长长的疤,是侥幸逃脱的那个人。
男人闷头快步往前走,下一步抬起脚还没落地,角落里忽然毫无征兆地“当啷!”一声金属脆响,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惊心动魄的刺耳!
男人本来就提心吊胆地担心沙洲会派人来“废物回收”,这时心脏剧烈一砸,感觉刀尖就从他脖子上划过去了,五脏六腑一齐原地起飞,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猛地向声源方向转过头,神经质般尖声道:“谁?”周围静悄悄地无人应答,目光所及之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梧桐树叶鬼影似的簌簌摇晃。
男人的喉结痉挛了一下,他的手心都是汗,后背也被冷汗湿透了,他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瞪着渗人的黑眼珠子把墙缝都扫了一遍,才发现刚才掉在地上的是个破烂的易拉罐,可能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踢飞出去的。
夜里非常安静,只能听见木头门板拍的“吱嘎吱嘎”地响。
男人不敢放松,瞳孔缩成了一点,神经高度紧张,举着手电筒颤颤巍巍地往前走……
当啷!
又是一声催命般的声响在耳边炸起,男人直接惊弓之鸟般从原地跳了起来,声音也一起跟着蹦极,尾音几乎裂开了:“谁在那儿──”
他“腾”地原地转过身,一脸抽搐狰狞的表情,神经质地拿着手电筒在空中挥舞,声嘶力竭地又惊又怒道:“是谁!到底是谁?滚出来!”
他刺耳的声音在狭小的胡同里来回飘荡,“谁”出了无数重回音,更显得阴气森森。
男人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脑子里的那根弦越绷越紧,马上就要到断裂边缘,心中的恐惧成倍地发酵沸腾,简直要从毛孔里溢出来,顶着天灵盖往外钻,走路的时候腿肚子都在疯狂转筋。
他死死捏着手机,在风声鹤唳中慢慢往前走,一片废纸被风卷起,轻飘飘糊在他的脸上,有如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男人崩溃地哀嚎了一声,色厉内荏地咆哮道:“谁!到底是谁!出来!我不怕你!”
男人用指甲抓挠着自己的脸,终于把那张纸从他脸上撕了下来,他重重咽了一口唾沫,骂了一声脏话,“……给老子滚出来……”
“砰”的一声,他浑身瘫软在原地不走了,他实在是走不动了,过度恐惧透支了他的体力,他满头满脸都是血和冷汗,男人打着手电筒,四脚并用地趴在地上,借着强烈的光线四处打量,每一处角落都没放过──终于他相信周围连只活老鼠都没有,人影更是半个都没见着,只是自己心理作用把自己吓了个半死,才抹着脑门从地上爬了起来,关了手电筒,继续慢慢腾腾地往前走。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至极的男声从他的耳后传来,好像幽灵无声无息地贴在他的后背上,那声音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我在等人,你在等什么?”
男人的一下就湿了,胯部以下发出难以言描的水声,他浑身的汗毛直一齐炸开,从嗓子里挤出无意义的字节:“等、等等……等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来晚了,主要是入了一条小裙子然后扒拉了一天星野和小熊的裙啥时候再贩的消息,钱包瞬间空空荡荡。
感觉完结应该比我想象的要快一点。
另外完结之前会有一段很虐的剧情,不是感情线虐啦,就是剧情特别特别虐TAT我保证是HE所以别打我哦!
第106章
“是谁派你来对我动手的?”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们都叫他‘天明’,是我们那儿的头之一,我们都听他的安排,他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任务完成之后会有‘酬劳’,一次一两万吧。”元朗半死不活地坐在椅子上,表情呆滞,脑子基本上已经空了,回答江裴遗的话只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的嘴唇一开一合:“我们就听天明命令行动,不过他不是我们的顶头上司,命令一般是一层一层传下来的,他支使我们老大,老大再安排活儿给我们。”
“这次就是天明的意思,他没说为什么,就让我们处理一个叫‘江裴遗’的条子,说最好要抓活的,”元朗抹了一把胡子拉碴的脸,声音沙哑:“江队,我也不知道上面打算活捉你是什么意思,应该是‘那位’的指示,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别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裴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天明现在在哪儿?重光?”
“他没来,只有我们哥几个过来了,反正现在都这样了,我也不怕丢人,江裴遗,不瞒你说,这几年你是我们哥们几个唯一失手的目标,真是冷不防就在阴沟里翻船啊,”元朗往后一靠,混沌无光的眼珠忽然在眼眶里滚了滚,他抬起头冲江裴遗咧嘴一笑,喷着气说:“死在你手里,我也心服口服,重光市支队长,厉害!”
江裴遗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让刑警把他带了下去,然后把另外那人押了进来。
──这人看到元朗出来的时候要死不活的架子,就知道他已经把什么都秃噜出来了,这时候也不死鸭子嘴硬,态度一反常态地好:“江队长,您想问什么尽管开口,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江裴遗直截了当问:“天明是什么人?”
那人语气轻蔑地说:“我们老大养的一条狗。”顿了顿他又一摊手,咧嘴露出一口崎岖不平的黄牙:“能给根烟吗?”
江裴遗隔空扔了一包烟给他,旁边的刑警本来想说“你想屁吃”,结果看到江裴遗这动作,生生把话憋了回去,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一根烟。
那人陶醉地吞云吐雾,一口气抽下去小半根,才就着烟雾缭绕的环境道:“天明就是个光会动嘴皮子的小白脸,那个词儿怎么说?老大旁边的‘军师’,成天在他耳边吹风!反正我是看不惯他,老子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他,凭什么能骑在老子头上耀武扬威?”
──这个“老大”指的想必就是舒子瀚了。
江裴遗又问了他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才状似无意地提起:“刚才听元朗交代,你们沙洲总部要迁到重光,有这回事吗?”
男人心不在焉地“昂”了一声,粗糙的指腹捻了一下烟头:“我是听他们都这么传,总部有想搬过来的意思,但是确不确定就不知道了,而且我们老大经常想起一出是一出,今天说要搬,明天忽然不搬了,这事儿谁也说不好。”
江裴遗又轻轻问:“承影呢?”
男人没发现这时候江裴遗的语气已经微妙地变了,毫无防备地说:“承影啊,他在沙洲可是个人物,也是小白脸,长的比娘们儿还好看,文文弱弱的,不过我服他,他的手段不是一般人学的来的,背地往死里捅你一刀还让你说不出来──”
江裴遗听他这个反应,好像根本不知道承影就是前重光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支队长,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林匪石的马甲太多了,拎起来一沓,全都知道的人恐怕也就一两个。
江裴遗让人把他带了出去,然后也走出办公室──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马上十二点,同事们跟着他加班到现在,一个个都无精打采的。
江裴遗说:“下班了,其他的事明天再说,都回去休息吧。”
“江队晚安!”“江队明天见!”
托林匪石的福,以前生拉硬拽地把江裴遗从“高岭”上拖了下来,市局的同事跟他都熟了,知道江副支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都不怎么怕他,也知道他不善言辞,总是主动跟他打招呼。
江裴遗回应似的点了点头,在同事们纷纷离去之后,也回到了市局宿舍,困顿地躺到床上。
……沙洲对他动手,不知道林匪石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知道了,恐怕又要为自己担心,甚至会冒着危险过来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