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温(10)
如果他没那么容易发疯,我大概率会把一块儿长大的他当弟弟看待。
“不想对我笑的话,那……抱抱我可以吗?”这人小声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鬼使神差的,我摸了摸他的脑袋。
他的黑发起初略有点扎手,但多摸几下就软了,乖乖贴着我的掌心,就跟黏人的狗崽子一样甩不脱。
严烁昂起头,眼神亮得惊人:“书昀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没有。”惊觉失态的我猛地收回手,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出类似安慰的动作,“我去换衣服。”
不等对方说第二句话,我就重新裹好浴巾,故作镇静地离开了严烁的卧室。
只是我看起来面无表情,实则已经懊恼得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对一个反复无常的变态心软?
就因为他破天荒撒了个娇?
我简直……
蠢得离谱。
*
我今天不想再跟严烁独处。
但由于严阿姨还在苦恼地根据口红色号挑选适合的长裙,迟迟不能下定决心,所以严烁他爸无奈之下,只得让我俩先过去。
而这就导致……
我又得跟严烁待在一起,并且没有长辈来约束那疯子的行为。
得知消息后,那家伙一路哼着歌冲下旋转楼梯,又赶在司机下车前亲自替我拉开后座车门,黑眸亮闪闪的,满脸都写着求表扬三个字。
倘若这人身后再多一条拼命摇晃着的尾巴,我就真以为自己养了条狗了。
不就摸了下脑袋,至于么?
我黑着脸坐进车内,然后一声不吭地选择闭目养神。
我现在的确不太舒服。
清晰的异物感始终残留在身体内部,而每次细微的呼吸又都会牵扯到肌肉,总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被男人按在胯下肆意贯穿的状态。
又疼又胀,难受得只想逃。
我隐忍地皱了下眉,将自己更深地陷进皮质座椅里。
本以为又要被全方位地骚扰一通,孰料那家伙关门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吩咐司机把车载音乐从原先的那首重金属摇滚乐换成温柔舒缓的小提琴月光曲。
我的确有些惊讶,睁开眼看他:“你不是最喜欢这支乐队?”
……喜欢到每回课间听这乐队的曲子时都会硬塞给我一个耳机强迫我跟着一起听,不管我是不是在写习题,还非拽着我陪他去了次国外看现场,震得我回来后耳朵疼了小半周,差点去医院做检查。
严烁无辜地眨眨眼:“可是……让书昀你好好休息更重要。”
白天让我休息算哪门子的体贴,晚上别来烦我才是关键。
我面无表情:“多谢。”
“等一下,书昀你记得我喜欢什么!”他眼睛一亮,“你在意我!”
我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就不该主动打开话匣子。
今天有点累,长不了(躺平
来个小剧场—————
严狗(超凶):嗷!
书昀:(迫不得已假装温顺,好感度-99)
严狗(委屈):嘤……
书昀:(嫌弃,好感度+0.01)
第15章 巧合
这座城市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
出发前还是艳阳高照,等到了地方,就又被淅淅沥沥的朦胧细雨阻在了花园洋房敞开着的铁艺大门外。
我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心情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幕而更压抑了几分。
车门向后侧打开,清新的青草味混杂着隐约花香迎面而来。身着正装的清俊侍者已然撑着伞候在门外,礼貌地向我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
“不必。”
严烁说道。
在外人面前总能维持住优雅世家公子形象的这人按着我的肩,然后懒洋洋地按下车门收纳孔下方的专属按钮。
纯银握把的纤长雨伞从夹层中弹出,准确无误地落入他的手中。
“给书昀撑伞这件事,我来做就可以了。”他略显傲慢地昂着头,不经意般转动几下伞柄,露出本就十分醒目的双R标志,“低于十万的伞……不配撑在书昀头上。”
……果然有病。
我看了自我感觉总是过于良好的这家伙一眼,毫不犹豫地将手搭上侍者的掌心,跨出去站进对方撑开的伞幕下:“麻烦带我去一下盥洗室。”
严烁:“?!”
我回头看他一眼:“包厢在几楼,我很快就回来。你先点菜。”
还懵着的这人下意识报了个二,然后才反应过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冒着小雨冲到我身边。
严烁牢牢抓住我的手臂,语气相当生硬:“那书昀你先告诉我,喜欢吃什么?”
认识这么多年,连我的口味都不知道。
我看着还挺理直气壮的那家伙,并没觉得失落,只是有点无奈与疲惫。
对上严烁总是有这种感觉。
他就像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永远任性妄为的小孩。可偏偏又没有小孩子惯有的三分钟热度,看上了什么就执着得可怕,无论怎样都要弄到手。
摆不脱甩不掉逃不走,烦人得紧。
如果跟他发火或好言相劝,只会徒然地浪费自己的时间。
于是我冷声道:“……随便。”
严烁被我漠然的眼神看得渐渐委屈,耷拉着脑袋嗯了声,然后站在雨里看着我走远。
*
暂时摆脱了恼人的疯狗,我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这家开在独栋别墅里的私房菜评价不错,除去很难预约且价格过高外几乎没有缺点。
而我曾经和父母来过不少次,算得上常客,所以我很清楚这里的构造。
二楼和三楼各设有一间包厢,且仅有一间,均是通过不同方位的室外楼梯进入,彼此之间不会互相打扰,私密性极好。
包厢内没有设置盥洗室,而是统一安置在一楼花园旁的隐蔽拐角处。这里的走廊幽深曲折错综复杂,如果严烁点完菜想来找我,恐怕也得费些功夫。
我向侍者道了声谢,然后咬着下唇看向走廊尽头一蓝一粉的指示牌。
这是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从小到大,我都会在进入洗手间之前迟疑片刻。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像我这种畸形又恶心的怪物到底算不算男性?
如果不算,那……
我摇摇头甩掉脑子里又冒出来的、满是轻蔑冷意和嘲弄意味的“婊子”一词,沉默着走进缀着欧式吊灯的男士盥洗室。
这里一晚只接待两桌客人,又已经过了饭点,所以撞见除我之外的其他客人的概率应该相当低。
我反锁了门,站在镜子前用冷水洗脸。
冰冷的水珠顺着柔和的下颚线滚落,跌碎在平滑洁净的陶瓷洗手台上。
这过程循环往复了十来遍后,我终于有勇气解开一直系着的第一颗衬衣纽扣,然后苦笑着看向镜中被烙满斑驳痕迹的那人。
只要是能被衣物遮掩住的地方,基本全被蹂躏了个遍。又因为天生显白,所以严烁留在我身上的吻痕和咬痕看起来就更刺眼了些。
……犹如恶魔打下的印记,用以圈定他所中意的猎物。
我盯着自己的脖子看了会儿,忽的听到门口传来温柔而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
不急不缓,相当有礼貌,跟疯狂砸门的严烁完全是两个画风。
应该是同样预定了今晚用餐的客人吧。
我匆匆系好纽扣,歉意地打开门锁:“不好意思,耽误你……呃?”
剩下的话语被我在惊愕之下咽了回去。
我看着英俊得极具辨识度的那人,情不自禁往后退了半步。
站在门口的男人歪了下头,并没说话,只用那双淡漠沉静却又能洞悉万物的黑瞳捕捉着我的情绪。
似乎是觉得观察够了,他抬手轻轻扯了下自己的领结,然后垂着眼跨入室内,依旧是一派闲庭信步的悠然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