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移(77)
“照片?”少年像是立刻被戳中了痛点,攥着拳头说:“你啷个还没删掉!”
唐立言也乐了,瞅着他直笑:“证据,懂不懂?哪能随便删呢?”
“不行!删掉,不然老子跟你拼命!”眼看着蔡寻真要朝唐立言冲过去,裴山赶忙说:“好啦,已经删了,唐警官逗你呢。我留这种照片能当什么证据?”
小刺猬这才如软了下来,嘀咕道:“你们是不是都知道照片里是谁了……”
裴山摇摇头,“没有。我们只是在猜,有点像何律师。”
“哼。”少年自己把头上的黄毛打得很乱,“白瞎老子喜欢他。臭老何!”
裴山和唐立言面面相觑着,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就等蔡寻自己说下去。
“不过那张照片跟老何没关系噻!他喝多了、我正好在隔壁,人家不晓得偷亲他喔。”
裴山心想,怎么暗恋中的人总喜欢做这种啥事情,以及这个傻小子怎么嘴硬着还不忘替何律师开脱。
“之前你说,‘没法追你喜欢的人’,是因为怕你爸发现?”裴山多嘴问了一句。
大概是因为有点同病相怜的情绪,或者看蔡寻现在这样子实在可怜,裴山决定跟这个人多说几句话,开导开导。
蔡寻也是憋了好久没人说的气,索性对两个陌生的救命恩人开了话匣子:“也不光是噻。我一个是怕被我爸晓得后,他工作就丢了,另一个吧……”少年犹豫着补充:“我觉着我怪没用的,又在念高中,这个地方又这么接受不了两个男的在一起,我么样可能让他答应我嘛!”
“能有多接受不了啊,我俩这不好好的吗?”唐警官正大光明地搂着裴山,笑道,“不过就是出去多受几个白眼罢了,你就当是群傻逼跟你行注目礼不就完了。”不羁不管的人无法理解蔡寻的畏缩,“你这不毕业了吗?到时候读着大学去追,学业感情两手抓。”
“屁嘞!”蔡寻恶狠狠啐了一口,“老子再也不喜欢他了。”
怕这话不够狠,黄毛又咬牙切齿地重复着:“再也不!他就是个讼、讼棍!没良心!他妈的助纣为虐!”
这声音太大,惹得正在玩色子的时沛和郑采云也往这边看。
唐立言笑道:“哟,你还知道‘讼棍’呢,看来这几天为了骂人没少查资料啊。”
正说着,郑采云走过来,一脸担忧地问:“怎么了?娃娃又惹你们生气啦?”
“没有的事,我们在聊蔡寻的高考分数呢。”裴山赶紧出来打圆场。
郑采云便寻陪笑道:“哎呀,娃娃不如你们几个聪明,肯定考不上你们那种好大学,但雁城本市的应该还是可以上一上。”
雁城曾经拥有的、汇聚了一众名家志士的大学,自民国时候搬到云城后,便再也没搬回来过。留在这里的老校区随着人才流失、资源转移而逐渐没落,近十年还改了校名。它教学水平虽然还算可以,但无论是综合排名还是治学氛围,都大不如前了。
即便如此,仍有许多偏爱那段历史的人来打卡,老校区的牌匾在一众教授的坚持下总算是留了下来,做成石刻放在校门口,像守卫者一般立着,昭告人们:我来过,我走了,但我曾经辉煌。
裴山对曾经的老校区是有感情的,因此虽说只是打圆场,但听见这个消息,还是不由笑开了:“很好啊,那所学校很好。想学什么专业?”
“还没定。裴先生你们懂得多,哪个好找工作哇?帮娃娃参考参考。”
“这里的优势专业我不太清楚。不过,我知道现在的化学系院长,她师从前辈泰斗秦远泛老师。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帮忙引荐一下。”
郑采云正忙着道谢,蔡寻却抢过话说:“我不填本市的!”
就好像平潭里突然扔了一根针,众人这才发现,少年的脸上已经是水光一片了,只是刚才一直低着头,被晃晃悠悠的光影挡住了脸。
“我不想跟那两个混蛋呆在同一座城市。”蔡寻气鼓鼓地重复了一遍,“我不会填本市的学校。”
“嗐,不填就不填吧,这能有啥!”唐立言心说这事儿我可比你干得熟练,“可你这成绩,够填省外的?”
“瞧不起谁呢?!”小刺猬又露出背部,龇牙咧嘴地说。
唐立言摆了个停火的手势,示意他不想在这种聚会上吵。
时沛便也放下手中的果盘,扯了片肉丢嘴里,跑过去劝。
一群人正吵吵闹闹没个结果,忽然听到外头砰乓两声响,还伴着又气又急的脚步声。
“蔡厂长,今天保镖不在,老板娘吩咐不让随便进来噻!”小姑娘的声音由远及近,伴着一阵嘈杂的争论声,但声音不大,听不真切。
咣啷一下,沉重的玻璃门被拍得颤动。
外头男人的语气倒是风平浪静:“你应该认识我吧?我谈个事情就走,你下去继续看店,别让人钻了空子。”
随后是有些着急的脚步声,前台小姑娘应该是信了这句话,随蔡赟去了。
郑采云蹭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慌乱地找可以防身的物件。
“郑姐,没事,我们都在。”裴山轻声安抚着,一手拿起旁边的花瓶。
第78章 唐立言,你是警察!
时沛对此情此景表示困惑,问是谁来了,为什么这么紧张。
蔡寻和郑采云则不自觉都站到了警官的身后。
唐立言一米八七的个子,肩宽腰窄,很能给人安全感。他看到裴山攥着个瓷花瓶当“武器”,便夺了过来,“这个时候就别逞能了,你去找一下安全出口带郑姐它们出去,以防对面人多。”
“就那一个门!”郑采云妆容精致的脸一下子失了颜色,把蔡寻揽到自己身边,问:“怎么办啊,唐警官,要不要叫人帮忙啊……”
“我正在跟小阮通话,他在附近执法。”唐立言收起平日的痞态,眼睛盯着门口。他今天休假,穿着便衣,身上什么家伙都没带。
所幸,听外面的动静,他觉得应该是蔡赟一个人来的。那就好办多了。
沉重的门被踢开了。
在陌生前台人等散开后,蔡赟原形必露,发出骇人的笑声。
“姘头挺多啊。”蔡赟眼神里闪着凶光,拿脚勾着关上门,“还真是个婊 子!”
唐立言指着自己的电话说:“喂?小阮,你现在快到了对吗?嗯,手上没活的兄弟们可以都来一下。”
这是示威,警告蔡赟不要轻举妄动。
“蔡赟,刚放出来吧?不好好重新做人,你这是嫌自己蹲的日子太短了?”
但来人似乎没想着要做什么,只是扫了一眼屋里人,冷笑道:“唐警官,我说你怎么这么闲呢,一个婊子的事你也管?天天跟蠢货交朋友,脑子都锈了吧!”眼神落到裴山身上时,语气变得很轻蔑,“哦,还有个三儿——嘶,也不能说是三儿吧,只能说是爬床货。”
唐立言哪里听得了这些,把花瓶刷地一下抡起来,指着蔡赟说:“那你又是什么?全身只有拳头会硬的废物?”说完又啐了一声,“比拳头你也嫩,警队里拎个新人蛋子出来都比你硬!怎么着?号子里呆爽了想接着去尝尝牢饭?”
余下人在一旁面面相觑,不知该作何动作。谁都不好受,尤其是蔡寻,躲在唐立言身后都快哭了。
裴山怕孩子再呆下去会出什么事,便嘱咐时沛说:“你带郑姐他们先出去,阮警官应该快到了,你们在下面等一等他。”
时导演虽然没看懂局势,但也会了意,把倔着不肯走的孩子拖到一边,挨着墙摸到门边。
裴山以为蔡赟至少会拦一下前妻和蔡寻,所以他都做好了拖住人的准备。没想到,蔡赟非但不拦,而且视若无睹地盯着唐立言说话。
“号子我当然是比你熟!毕竟你老子在里头呆了那么多年,你一次也没去看过!”蔡赟声音说着越来越大,“这么喜欢我们家务事?来!老子教你,叫你那个吃牢饭的爹听听!学学我!打女人要有技巧,把人打死了才是蠢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