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为李世民剧透玄武门(83)
当然,汉与唐的气质毕竟是迥异的。李靖的战术天资当然不可质疑,但他平生也仅仅只用过寥寥几次连续突击的战术,而且每次都是大战要战最关键的时候。说白了,这种战术毕竟是炫技,当然是用在最紧要的关头,最要害的战役——当突厥可汗看到唐军跋涉千里神兵天降,当突厥骑兵被连续打击仓皇如丧家之犬,那种恐怖与刺激,那种超乎想象的骑兵战术,必定会深刻心间,足以威慑蛮夷数十年。
简单来说,即使在李靖手里,连续突击也是最后的大招,属于临门一脚展现天威的绝招。
但在汉人这里,但在霍去病这里,那就是把大招当平A来用。从出道到陇西,从陇西到封狼居胥,骠骑将军每次出手都是绝招,而每次出手匈奴必然不能抵挡,一定大败亏输。这样的反复运用,熟稔于心,简直是各种意义上的嘲讽——匈奴擅长骑兵,那就偏要用骑兵击败它;匈奴擅长机动,那就偏要在连续闪击中摧毁它;什么以优击劣?汉军无处不是优势!
只能说果然是武皇帝亲自选拔的将领,作战中都透露着天汉不可一世的气味。
不过嘛,这里我们也要为李靖辩解一句。李药师之所以谨慎运用战术,实际是出于相当现实的考量。古人迷信,说作战杀戮有伤天和,而连续突击之类的打法斩尽杀绝,则更有折寿的嫌疑。我们究其实质,伤不伤天和不清楚,但这套玩意的确太伤身了。
——与寻常的兵法不同,这种战术复杂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对将领的脑力实在是极为可怕的考验,更不用说长途突袭中要保持士气,将帅往往还要身先士卒、带头冲锋。而随身粮米太少,意味着必须随处取食,无法讲究任何品质。这样的反复摧折,常人实在难以忍受。
大概想象的话,便比如你一边荒野求生一边每天完成数十套高数卷,而且只要分数低于九十,立刻会被虐杀。如此反复一年,所受的折磨大概等于霍去病、李药师等人的百分之一。
李药师以此战术征突厥之后,很快便是一场重病,几乎不能起身。而霍去病接连数年使用同样的战术,损耗之大可想而知。所谓“亢龙有悔”,霍将军英年早逝,良有以也。】
皇帝微笑的脸突然僵住了。
还未等他开口,全程静默不语的霍去病忽然兴奋出声:
“陛下,臣想学一学这个战术!”
第40章 大汉 视频片段
“陛下,臣想学一学这个战术!”
皇帝:…………
皇帝面无表情,只能转头看向汲黯与石庆。
——两位重臣就打算这么站在干岸上,看着国家的将才夭折么?
石庆被皇帝目光盯得有点忍受不住,只能硬着头皮出列:“事关大局,霍郎君——霍郎君还是要顾及长远。”
有了这一个台阶下,皇帝终于哼了一声,理所应当的下了判决:
“国家培育将才,难道只是为了几次大战,便匆匆消耗的吗?当然要为千秋万代计!”
霍去病寡言少语,并不能驳斥这堂皇的千秋万代之论。他默不作声,只是抬头仰视天幕,目光灼灼发亮。皇帝冷眼旁观,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所谓将在外君有命而不受,就算自己耳提面命,又真能管住这小子么?一旦他领兵出塞,那八成又是这不要命的打法!
朕好容易有几个将才,是能这样抛洒的么?
皇帝深深吸气,回头去看汲黯。
到了这个地步,正是社稷之臣力挽狂澜的时候。
汲黯果然向前一步,却并未劝告霍去病,而是叉手请教皇帝:
“陛下,天音之于霍将军,仅有此数言而已么?”
皇帝微微一愣,随即明白了汲黯的暗示——听天音这惋惜而沉郁的口气,似乎对霍去病期盼殷殷,眷爱不已;这样深刻的眷顾,当然不会看着霍将军“英年早逝”。如果连皇帝都很难左右霍去病的想法,那又何妨向天幕求教呢?
这倒是直指根本的好办法。只是……皇帝实在是凑不出偏差值了。
甚至这一段讲述霍去病战例的视频,都还是皇帝在购买其余剪辑时附赠的所谓“礼品”。
当然,以阴暗的角度看,这礼品未必不是天幕榨取偏差值险恶的阴谋。毕竟,在展示霍去病英年早逝的结局之后,想要获取更多偏差值,那就容易太多了……
皇帝的脸拉了下来。
他沉思片刻之后,只能缓缓出一口气。
“而今说这些太早了。”皇帝淡淡道:“才十一二岁的孩子嘛……也罢,今天的事暂且谈到这里。汲公与石公先回家修养,朕还有后旨。至于霍去病……”
霍去病立刻下拜:“臣想去上林苑,试一试马。”
皇帝宠爱这个外甥,曾经赏赐他随意入上林苑乘马的恩典。而今上林苑新培育出数百匹骏马,霍去病酷嗜游猎,想要试试新鲜也在情理之中。
但天子却狐疑的看了自己这位宝贝外甥一眼,心道这小子如此积极,莫不成想尝试天幕中所说的骑兵战术?
他心中转了数转,淡淡开口:
“朕自然答允,只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校尉苏建的长子苏嘉许与次子苏武不是也在长安么?你带上他们一起试试新马,顺便将朕的马鞭带去,一并赐予。”
苏建的家风沉稳笃实,好节而死义,想来两个儿子青出于蓝,应该能劝住霍去病非分的举动。
霍去病愣了一愣。他当然猜到了皇帝姨父的意思。但先前在帷幕后跪坐,听到苏武所说之“南越杀汉使者,屠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县北阙”时,亦不由暗自心折,也愿意与这样的人物结交一番。于是沉默下拜,恭敬领命而去。
眼见少年的身影倒退着消失于宫门之外,殿中的三位大人都一时默然。如此寂静片刻之后,皇帝忽然抬手示意两人近身,从容开口:
“汲公、石公既然已经答允了做太子的保傅,不知要怎样教诲朕的儿子呢?”
石庆惶恐俯身,听完询问后叉手恭敬作答:“汉家以仁孝治天下,臣会为太子教授《春秋》、《孝经》,磨砺太子的仁心,广大太子的德行,效法于先王。”
皇帝微微一笑,转头望向汲黯。
汲黯稍一思虑,平静开口:“臣才气不如石公之万一,只能为太子做些琐事而已。待太子长成,臣会请太子微服行于长安郊外,见一见为征伐匈奴修筑器械,终日劳作不休的贫苦黔首。”
这句话平平而来,站在身侧的石庆却听得目瞪口呆,惊愕万分的打量着这位粗疏直率的同僚:
——不是都说好了要支持朝廷伐匈奴的决策了么?怎么骤然间还能反悔呢?
皇帝不动声色,只是淡淡道:“仅此而已么?”
“兼听则明。”汲黯从容回答:“臣还会请太子幸上林苑,问一问父兄在征讨匈奴中阵亡的羽林孤儿。至于太子会有如何的见解,应由他自己来考虑。”
听到此处,皇帝展颜而笑,终于抬手击掌,语气激赏:
“好。吾儿无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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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朔元年七月,皇帝以皇长子生百日,赐天下民爵一级、鳏寡孤独及老者牛酒各有差。
这份旨意一下,朝野公卿博士无不喜悦。他们当然不在乎那些牛酒金帛,却敏锐察觉到了皇帝的心意——自陈皇后巫蛊被废以来,混乱数年之久的储位纷争,终于有了明确的结果。国本已定,群邪熄心,天下都该额手称庆。
在这样盛大的喜悦下,皇帝赏赐卫青、霍去病财物的旨意,便显得微不足道了。以大臣们的眼光看来,这不过是皇帝爱屋及乌,为推隆长子而加恩其母家的正常操作;虽然恩赏格外丰厚,也不过是当今陛下奢华挥霍的惯例而已。
但紧接着的诏谕,可就没有那么“惯例”了——天子顾念车骑将军卫青尚在远征,不能得知朝廷恩赏的喜讯,竟尔令轻车将军公孙贺驭快马驰出雁门关,将财物金帛送入卫青屯于关外的大营,为车骑将军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