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多开几个马甲怎么了(115)
听到答案,男人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肌肉,穿过衣服传递了过去。
鲤生挪了挪,问:“那你现在在想什么?”
“泉鲤生是个可怜,不甘心,又空虚的人啊。”伏黑甚尔说。
在那一刻,水缸中淹死的金鱼终于动了。
***
【在难得的矛盾中,男人教会我一点,爱情会把一切不合理的东西合理化。
打压和辱骂是在乎,漠视疏远是害怕对方被自己伤害,控制和掌控是嫉妒。
——「爱」是一个人的社会,将那些平时糟糕透顶的东西全部容纳进来。
在我现在的理解里,爱情更像是一场模拟出来的,必不可缺的游戏。随着版本的更迭而改变着规则,参与游戏的双方从某种程度而言势均力敌。
首先要坦诚,坦诚是在剔除权利,没有权利才能平等。
然后才是他提到的那些东西。
台上表演家悉数到位,台下观众座无虚席,我们用拥抱拉开帷幕。
说着台词,听着心跳,肢体动作和眼神已经完美一致。观众离得远,被这场戏剧所打动,表演的人也心潮澎湃,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完美无瑕的表演,还是因为对方娴熟默契的配合。
不论怎样,这都是一场盛大的演出。
矛盾是可以和解的,成年人懂得如何心怀善意地用彼此的方式敲碎彼此的肋骨,找到根植于此处的花。
这也是非常糟糕的事情,是心知肚明的畸形又扭曲。
这能否称作「爱」呢?
————《拟爱论》·四】
第66章
第二天,泉鲤生和禅院研一重新约了见面。
编辑带着全套资料和详尽的合同,主要是《Ref:rain》的修订出版,因为之前鲤生还补上了一些小短篇,倒是真的凑出了能出合订的篇幅。
“合订集的名字就叫《Ref:rain》吗?”禅院研一征求着作者本人的意见,“全英文的话其实不利于销量,日本习惯用片假名来替换掉英文字母,第一眼看上去说不定会被误以为是外文书籍。”
“销量的事情就交给研一君去烦恼吧,我对这些是无所谓的。”鲤生咬着冰镇饮料的吸管,眼皮半耷拉着,没精打采撑着下巴。
早上伏黑甚尔出门的动静吵醒了伏黑惠,不知道客厅发生了什么,惠和他父亲大战了三百回合,传来的动静让鲤生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去看情况。
小孩的向日葵枯萎了,明明昨晚还是灿烂漂亮的金色,现在只剩下了褐色的根茎和七零八落的残缺花瓣。
这似乎是他们争吵——准确的说是伏黑惠向他父亲发难的导火索,谁让甚尔之前经常恐吓他,说看惠和向日葵哪个先被扔出去。
伏黑惠以前是不会因为这些事情闹脾气的,他的条件不允许自己去饲养一切除自己以外的生命。
现在更像是「普通」的小孩了啊,这似乎是好事。
总之,就算强行把惠拉去补觉,鲤生只睡了三个小时多一点,现在困得要命。
“我会和其他编辑开会讨论书名的事情的,等确定下来之后再告知您吧。”禅院研一很干练地提供了解决方案,然后停顿了一下,接着才继续说,“鲤生老师,关于您的《拟爱论》……”
“嗯?”
“连载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出版社这边协商之后想要换个板块。”
泉鲤生晃晃脑袋,努力把眼睛撑开一点:“是因为作为爱情小说而言还是有些勉强吗?”
编辑摇头:“因为考虑到您本来就在爱情小说领域有过建树的作者,我们在宣发方案上讨论了很久,找到了一些作者帮忙写解说和推荐语。”
“哦哦哦,那还真是辛苦你们了。”
“本来想的是简单的推荐文字就好,「绝赞」、「大绝赞」、「号泣」,这样的话只需要支付两万日元的报酬,当然,这个开支会写在合同里,暂时由出版社承担——但是那些老师给到的反馈让我们有了一些别的想法。”
别的想法?
“这是《春夏秋》的作者,花裕子先生给您的解说。”
泉鲤生一愣。
将笔记本电脑挪过来,他摆正了姿势,一边在触屏版上滑动一边说:“为什么还有花裕子先生的参与,这位先生是花钱也请不到的吧?”
“花裕子先生的妹妹就是《蜜糖》的作者ICH老师,我们原先是请了ICH老师,但收到的是花裕子老师的反馈。”
泉鲤生舔了舔嘴唇。
ICH他倒是不清楚,但是吉野花裕子的《春夏秋》被宽政大的教授拿出来当过文学鉴赏的课题。
吉野花裕子最出名的就是……她骂人的功底。
在很长一段时间,日本文坛现实主义大师里最会骂的就是吉野花裕子,她骂私小说,连带着也骂自然主义文学;她也骂余裕派,骂高踏派,骂耽美派……
除了新现实主义,好像都被她骂过,不,新现实主义也被她骂过。
看着还算长的文稿,泉鲤生陷入沉默。
这位老师不会是直接向我开炮了吧?
联想起那些被骂过的作者名单,鲤生甚至有种「我这本爱情小说也配被骂吗」的受宠若惊。
怀着复杂的心情,鲤生开始看起屏幕上的评价——
【在ICH即将写完她的评价前,我夺走了她的笔。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言不由衷的家伙,迟早会被自己的不坦诚所反噬。」我这样警告她。
ICH对此十分不甘心,说即使没有报酬也想要写下一点能代表心情的东西。
我的妹妹是个蠢货,她总是会被自己的思想侮辱,并将此作为自己的创作动力,写下男男女女的苦难,简直愚不可及。
归于正题,首先给出一个问题:《拟爱论》的作者是不是诞生于白桦派的病患?】
泉鲤生:“……”
一开始火力就这么足吗?!
白桦派是由新理想主义和人道主义的作者组成的流派,主要是宣扬反战、反压迫、反封建约束。
在异能大战逐渐影响到日本的时候开始活跃,不过他们的民主主义思潮被激进的浪漫派针对,两拨人拿着笔骂来骂去难舍难分。
等异能战争结束,日本的疮痍让「日式浪漫派」的大多数观点被钉上了耻辱柱,白桦派的人也被新现实主义稀释。
诞生于白桦派的病患……是好话还是辱骂啊?
鲤生接着看了下去。
【小说的命题不一定要宏大,所以即使ICH写的只是平淡而幸福的爱情故事,我也从来没有对她的故事进行指摘。
但试图展开的宏大命题,最后一定是落在作者精心设计的某个人物或事情节上。
所以我们在科幻小说中寻找人类的光辉,在历史小说中寻找岁月的长河,在冒险小说中寻找勇敢与胆怯。
我们在爱情小说里寻找什么?
既然《拟爱论》的作者将其划分到了爱情小说的领域,那我也只针对此作出自己的些许见解。
你可以把《拟爱论》当作闲暇打发时间的工具,因为它的内容很简单。大学生和社会人士一起生活,想要触碰到爱的故事。
故事的基调从一开始就定下了,潦倒的坏男人,无知的蠢学生,初遇是在人际混杂的酒吧,重逢是在阴雨连绵的小巷。
能联想到的全是晦涩的昏黄,没有太阳的极夜,喧哗之后的死寂。
但是后来的日常发展是完全相反的轻松,勉强可以算作温馨。
ICH的评价里有一句:「即使正在建立的一切都发生在自欺欺人的虚假上,但这份虚假难道不是创造感情的基础吗?」
我对此的看法:舍妹就是个白痴。
她在乎的是人物的关联和感情的递进,这也应该是大多数人所在意的。
但也可以尝试着以创作者的角度去解构。
读这篇小说,我最深刻的感受就是,那个有病的作者在以第一人称的视角,身为观察者来俯视这个世界。
他在观察对方,也在观察自己。
人物不能给出反馈的行为是源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