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蛇(91)
然而做人又有太多不好,诸多束缚,第一世沈清轩放不下家,第二世季玖放不下国。这样想着,伊墨不由得想到自己,其实也未必自由。
人有人道,妖也有妖的规矩。世间万物,皆不自由。
想的太多,最后脑中也乱了,伊墨承认自己是不喜欢思考的,太累,而且有些问题,一旦你思考了,通常代表没有结果。
又挺身在那湿暖的地方蹭了蹭,收紧手臂,伊墨什么都不再想,拥住怀里人合眼与他一起睡了。
很多时候很多事,如何想都是一个死结,任由外面风大浪急,不如只守着这一隅安宁世界,不去管。
第二天醒来,柳延下床,刚推开窗的一瞬,忽而闻见空气里的鸡汤飘香,愣了一下,柳延猛地关上窗户,匆匆走出去。刚好与进屋的伊墨撞了个满怀。
“你……”柳延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当真让小宝炖鸡汤了?”
伊墨摸了摸鼻尖,道:“是他自己炖的。”
“真的?”柳延眯起眼,寸寸逼近,脸上一丝笑容也无,顿生威慑力。他压低音量又问一遍:“真的?”
伊墨看他半晌,才道,“补补身体又没什么不好。”也就等于承认,先前是栽赃小宝。
柳延“嗤”了一声,挑起眼皮道:“便是给我补身,也该是你亲自动手,却让儿子忙活……”略顿,又道:“我若生气了,你就推诿到儿子身上,我若不生气,你就端了汤来戏弄我,你这一肚子算盘珠子,可是拨的响的很嗳。”最后一句,说的俏皮又凶悍。
一番话,说的伊墨哑口无言,傻站了好一会。
眼前活生生是上一世的将军,眉眼里却有温柔的影子,伊墨晓得自己没戏弄成他,偏偏又觉得欢喜的很。这天底下,最了解他的,不过眼前人而已。
小宝端了鸡汤来,见两人默然相望,呆了一下,道:“洗漱了吗?”
“烧水了吗?”柳延问,坦白说,上一世被小宝撞破好几回尴尬,再不堪的场面都碰到过,这一世,倒也不觉得尴尬了。
沈珏毕竟长大,什么事都经过,再不是曾经无邪的孩童,所以柳延对着他,也无所谓遮掩什么。
沈珏说烧了水,说着将鸡汤放在一旁,低眉顺眼的不露出任何神色,退出去,又去舀水,彻底一个孝顺儿子。
柳延洗漱过后,才在伊墨的注视下,端起那碗放了当归红枣熬炖的鸡汤,从容不迫的吃个干净。
放下空碗,柳延问他:“你还想怎么玩?我陪你。”他说的语气温柔,且又缠绵悱恻地道:“日子多的是,慢慢玩。”
是的,这一世他还青春年少,即使多出了许多许多记忆,也改变不了他有一个青春的皮囊,所以,尚有大把时日可挥霍,可以陪着这又坏又呆的蛇,慢慢玩,慢慢耗,耗一生光阴。补往昔,所有的来不及。
伊墨站了一会,瞥了眼那空掉的碗,道:“你都不给我留。”曾经任何东西,都要分自己一半的。
这待遇陡然消失,他倒是有些不适应了。
“你又没见红。”柳延答的正直无比,眼底戏谑闪的极快,继续道:“可不留给你。”
伊墨“哦”了一声,又说:“明明昨晚我也……”也被吃了。话一脱口,他就明白自己上当,剩下半截立刻囫囵咽下去,一个字都没有。
柳延起身,凑过去问:“也什么?”
伊墨说:“没什么。”
“也什么?”柳延再问,贴在他唇上,两人吐息纠缠,轻声道:“唤我一声相公,我就给你留。”
伊墨扬起眉,定定看他半晌,而后单薄嘴唇上下一磕碰,干干脆脆给了一声:“相公。”
果不其然,他还没害臊,把柳延臊着了。比脸皮厚这种事,哪一次不是他赢。
柳延耳根倏地通红,这一声“相公”唤的,几乎连他心脏都一把掐住。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人,哪怕是淡漠非常的一声呼唤,都能让人喘不过气。
局势翻盘不过一瞬,柳延呆站了好一会,才让沈珏再端碗鸡汤。
这么点小事,两人都能折腾出一番滋味来,可见也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活该凑一块。
又一次赢过他,伊墨好脾气的把人抱怀里,放在自己腿上坐着,而后捏勺搅匀了汤水,吹凉了自己咽下去,说:“味道不错。”
输家自然老实坐在他腿上,脑子里还在回味刚刚那声“相公”,也不知咂摸出多少情深缱绻来,自己耳根的红总也退不下去。
直到伊墨含了一口鸡汤,扭过他的头,嘴对嘴的喂过去。柳延猝不及防,狼狈的咽了鸡汤,又被人狠狠亲了一顿,才回神,伊墨却平静的说:“这样喝才养人。”
“……”
“养好些,晚上我才好伺候相公。”伊墨认认真真说,放下碗,一只手挪腾到他腿间,不轻不重掐了一把。
柳延身子一缩,本欲说些什么,结果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脸上热的能生煎鸡蛋。
桌子下那只手还不罢休,手指一挑就解了衣襟束带,刁钻的潜进去,冰凉的指尖亲吻似地触了触对方的胸口,而后捏住了那点嫩肉,在指尖把玩着,搓捏拉扯,逗的小小一块嫩肉,在他手下硬硬的立起来。
许是被那声“相公”制住了,柳延在他怀里低眉顺眼,伊墨掐的重些,他就缩一下,伊墨揉搓的轻缓他也不动,老老实实。既不抗拒,也不摆脱,束手束脚的,两只乳首都被玩的红肿了,才垂着脸,小小声说一句:“这光天化日……”
门窗都未闭,只要沈珏有心,便能一眼看到屋内景象。着实是乱来。
他既然发了话,伊墨也就收了手,重新端起碗,鸡汤原是热腾腾的,现在上面浮着一层油光,却不烫手。伊墨含了一大口,低头凑过去,柳延面红耳赤,却抬起下巴,嘴唇微微张着,接过来后咽了一半,剩下一半又渡回去,两人舌尖不时碰到一处,碰到了就卷在一起,缠缠绵绵的亲着。
这样的喝法未必养人,伊墨却从中得到许多快活,柳延也坦诚的很,即肉麻了些,却还是享受的。
既然双方都是享受,再肉麻,也都受得住。
唯独沈珏坐在灶房里,默默地数着光阴,一碗鸡汤送进去已经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收碗才算合适,只好摇头。
一天厮混,到了晚膳伊墨总算知道收敛。
沈珏端了饭食送进屋,知道他们刚成亲,现在就是两个人捏成一个,分也分不开,摆好碗筷,识趣的就要走,伊墨唤住了道:“一起吃。”
父亲发话,沈珏自当从命,又去取了一副碗筷,坐在凳子上。
三人也无甚客气,柳延先动了筷子,夹起菜肴放在沈珏碗里,又给伊墨夹了些,自己便低头吃开了。
吃了一会,沈珏忍不住道:“爹,要不然我下山住几天?”
柳延顿了一下,耳根又红,却道:“院子虽小,却也该留得住你。”
伊墨说:“你能去哪里?”
沈珏确实无处可去,也无甚想去的地方,家是他唯一可放松无烦忧的地方,自小如是。即使挨了打,被责罚,也知道是为自己好,这样一想,疼也弱了三分。况且,他小时性情虽野,却也被教化的极通情理,极少犯什么错须挨打惩戒。
所以他恋家恋的极深。既然都这么说,沈珏就不走了,反正他们再亲热,也不是没见过。
等了一会,却是伊墨道:“不过山上是住的太久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嗯?”柳延一愣,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这么说,连沈珏都觉得意外。
这才成亲一天而已,就要离山,去哪里?
伊墨说:“反正在山上也无事,不如四处走走。”略顿,道:“我们也没有真正一起出门游玩过。”
若不是他眼神认真,这话倒真不像是伊墨说的。柳延怔了怔,皱起了眉头。
沈珏倒是已经猜到他的想法,所以问:“去哪里?”
“随便,四处走走。”伊墨说:“游遍天下又何妨。”
“好啊。”沈珏笑了起来,“带我去。”
“自然带你。”
柳延放下碗,碗底在木桌上轻轻磕了一下,等两人消了音,才望向伊墨,正色问:“你瞒了我什么?”
伊墨不答。
柳延又看向沈珏,问:“你知道什么?”
沈珏垂下眼,想了许久才道:“爹,这事我说不合适。”
他这样一说,柳延就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了,自己儿子,自己清楚,倔起来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
柳延直接逼向伊墨:“你准备说了吗?”
伊墨垂下眼,望着桌上菜肴,好似那是一桌珍馐美味,他不曾见过般,看的格外认真。
柳延没等到回答,也不意外。既然求不到人,只能求自己。静静坐在那里,将醒来的事梳理一遍后,他很快有了突破口。
“伊墨,你瞒的事,是不是与我三世记忆有关?”
洞察之快,眼光之毒辣,叫人叹为观止。沈珏低头默默扒饭。
伊墨扬起眉,好奇的问:“怎么这么想?”
“若前世的记忆能简单回来……”柳延歪了歪头,缓缓道:“上一世,你怎么会始终没有让我想起来?”
“恢复了记忆,你就能跟我走吗?”伊墨岔开话题。
柳延犹豫了一下,“不会。”
“为什么?”伊墨问。
“因为你来晚了。”柳延静静道:“对你是过眼云烟的东西,对我却很重要,我不能背信弃义。若是早些来,即使不恢复记忆,我也会跟你走。”
“为什么早些你就会跟我走?”伊墨说:“你是季家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