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蛇(23)
沈清轩认真回答:“有些日子了。就是没时间同你说。”
“具体是从哪一天?”伊墨仍是问。
“或许,”沈清轩歪歪头,“或许是你把我从泥塘里抱出来哪天,玩笑时说的,我就记在心上了。”
那天正是他纳妾的日子。伊墨思索着,这人房里纳着妾,心里还想着娶妻,真是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也通过了他这个说法。看了他片刻,伊墨皱起眉,答非所问的说:“沈清轩,我现在就医好你的腿疾,你也不要守在家中了,同你兄弟一样,入仕如何?”他说:“你这副算计心肠,用在这些琐碎事上实在是浪费,不如去追功逐利,这世间当有你一席之地。”
沈清轩又歪头想了想,说:“你不用这般委婉,直接说我贪心太重,过于算计,佞臣奸臣这样的名头最适合我不过。是不是?”
伊墨却嘲弄的斜他一眼:“你不知道,真正的栋梁都比奸佞更奸诈么?”
“我知,但世道还算太平安稳,我就是再奸诈,入仕也做不到相国之位。除非我去做反臣,搅起腥风血雨,将来才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这样的事太冒险,我也没这么大野心,所以,还不如与你在此谈谈嫁娶之事。”沈清轩笑眯眯的说。
伊墨说:“我既不想娶,也不打算嫁。与其让你嘴巴这么厉害的呱噪,不如办点别的事,叫你少活几年省的我不清净罢。”
说完,拉开沈清轩身上的被子,直接覆上去,将人控在身下,重新开始翻云覆雨。
行至半途,沈清轩突地停止呻口吟,捧着伊墨的脸,哑着嗓子严肃道:“别人是一夜风流挥洒千金,我挥洒的可是命,你可要好生伺候着,叫我死也死的快活些。”
伊墨撇开脸,身下狠狠一顶,心想,头疼。
沈清轩被弄得浑身酥软,也不再寻事,老老实实抱着他,享受鱼水之欢。只是心头还是盘算不停,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人牢牢困在身边才好。
确实不知道。他是妖,无所不能,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若是普通人,他就绝了他的退路,把他锁缚在自己身旁。
他却是妖。他拔不掉他的凶猛爪牙,断不了他飞升的翅膀。
只能落了下风,身陷囹圄的等他。
伊墨并不知道,沈清轩刚刚没有说实话,事实是上次,血珠唤不来他时,沈清轩才起了嫁娶的念头。
得到他,即使只是个空名。沈清轩也愿意为此不惜一切。
因为沈清轩知道,就算有血珠在手,他不想来的时候,喊千遍万遍也是唤不来。所以沈清轩还了他的珠子,不要,这样无济于事的摆设他不屑要。
他是个俗人,要的是切切实实的东西。能攥在手里的,能看得到的。
他要的,不过是有生之年,睁开眼时,能看到金色的阳光,和身边的妖。
不求偕老。只求一瞬。
第22章 伊兄
快乐总是短暂的。伊墨走后,沈清轩累的已经睁不开眼了,抱着被子就入了梦。这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还是浑身酸痛,尤其是腰椎的位置,说不清道不明的酸痛难忍。床上乱七八糟,随处可见白色精斑,身上就更不用说了,痕迹干了后可以直接拿手搓下来。沈清轩无奈,摇铃唤人搬来浴桶放在床边,热水倾满后屏退所有伺候的丫头们,自己爬了进去。
泡完澡,又将床上被套枕褥全部丢进了木桶里。泡着去吧,否则丫头们好奇问起来,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把自己打理好了,沈清轩忍着腰酸,去打理别的事。
只是一天都萎靡不振,幸好无人会联想到别的,否则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模样。沈清轩又休息两天,才去看小桃。
小桃早已将随身的细软收拾好了,只等他来,就可离开。只是病了一场,虽然缓过来了,身子骨看起来也比曾经清瘦了不少,沈清轩着人将马车备好,里面布置的舒适些,才带着小桃拜别了父母,同她一起上路。
路程虽不远,却也要半日。到底是服侍过自己一场,沈清轩自然要亲自送到地方安顿好了才可放心,凡事不作,做要做绝。不论善事恶事。
马车一路颠仆,最后停在码头旁,早已等候的船家迎了上来,小厮们将少爷和小姨娘一起送上船,最后只留了两个沈清轩的贴身小厮一同前去,余下的,先行散去。
河面上寒风凛冽,小桃和沈清轩坐在船舱小屋里,两个小厮去了船舱底层,屋中一时只有这两人,面对着面。
小桃倒了茶水,端过去给沈清轩一盏,自己也举了举,以茶代酒的告别:“少爷,往后好生珍重。”
沈清轩点头,两人喝了茶,又是无言。
就这么静静的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水面上的行船颠簸了一下,窗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吆喝:“靠岸啦!小子们出来铺板!”
两个小厮也叩响了门扉,小桃起身推着沈清轩出了舱。
风大的很,沈清轩将大氅裹的严严的,还被迎面来的风吹的直呛咳嗽。小桃披着件素青斗篷,帽子也扎的紧紧的,袖着暖筒缩成了一团。
又走了一段路,一座小巧精致的庄院近在眼前,只是冬天,草木凋零,看起来有些孤寂。小桃观看了一番,弯下身凑到沈清轩耳边道:“少爷,这里到春天美得很呢。”沈清轩笑而不语。
小厮赶几步上前招呼,没一会而侯在院中的仆人都跑出来相迎。
沈清轩进了院,着人去检查了住房,又让所有仆人们都出来,一一详细盘问,确定可靠了,让小厮好生交代一番,才和小桃进了房。
厢房里暖炉烧的旺盛,小桃解了斗篷放好,沈清轩坐在椅上道:“到了这里,你就是主子。往后院中人事,须得把握好了,不可过于亲近,也不能太过疏远。近了生刁心,远了生怨气,仆人们倒也都老实,你做主子的不要苛责他们。切记也不要太过放纵。”
小桃点头。
沈清轩又道:“别的都还齐全,就缺两个丫头伺候。贴身的人还须你自己挑选,明日就去村子里招人,长相到是小事,干净就可。不要太过聪明的,聪明的容易生事,你孤身一人在这里,莫要招来丫头欺主。”
小桃抿唇笑了一下:“少爷,我也是丫头出生呢。我晓得的。”
沈清轩也笑了,笑了一会,道:“往后就好好过吧。”
小桃皱了皱鼻子,恍惚还是曾经那个丫头,“少爷说好好过,可是要我另嫁他人?要嫁也行,有少爷这般人品的没有?”
沈清轩说:“你倒是离了府就放肆起来了,这话也是你能说的?”
小桃吐了吐舌头:“我原就是丫头命,攀龙附凤做了主子,也做得不好,还让少爷的孩子……”突地顿住了,见沈清轩脸上一凝,忙换了话题:“少爷厚恩,否则小桃也不能平平安安到今天,现今又有了自己的田地,做了自己的主。”双膝跪地,小桃磕头:“不能陪在少爷身边,是小桃福浅。今日磕了这个头,还望少爷不要忘了奴婢。将来奴婢就算另嫁人妇,也会时时念着少爷的。”她以奴婢自称,眨眼将自己回归了那个丫头的身份,却已然成了脚下这田地的主人,仆从的主子。
沈清轩听着,感叹起这些人事,也想自己家族的那些人,将原先那个懵懂无知的蠢笨姑娘,调口教的这么伶俐。
沈清轩彻底放了心。这样懂进退的人,不用担心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或许她自无心摔掉那个孩子之后,曾经还有的那么一点顽心,也一起泯灭了。
少女至少妇,波折是成长的催化。
沈清轩离去,小桃送到门口,突又碎步跑过去,欲言又止道:“少爷,我听说王家小姐……”
沈清轩看着她,眼神里叫她把话说完。小桃挥退了一边的小厮,才认真道:“去年我去集市买针线时听见的,也不知当真不当真。有传言说王家小姐喜欢对街的一个年轻后生。两人暗通书信,让王老爷发现了,将后生一顿毒打驱逐出城,将这事捂着,才开始给王小姐寻亲。”
小桃见沈清轩脸上高深莫测,也不知还该不该说,犹豫半晌,才道:“少爷当娶个好女人才是。”
却见沈清轩闻言笑了,轻声道:“好不好,我都不会娶。”又道:“这事我知道了,你不要在同旁人说,万一是误传,岂不坏了小姐名声?可记住了,不要乱嚼舌根。”
小桃忙道:“我当然不会乱说。”
沈清轩嗯了一声,才挥手唤回小厮。
小桃站了一会,才突然问了一句:“少爷,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沈清轩不答,只笑。小桃见他笑容,瞬间想起曾经见过的,那帐中气息,褥上白斑,顿时明白果然是有这样一个人的,却也不知是谁。
只是是谁,从此再与她无关了。
沈清轩让小厮推着,上了回程的路。
小桃目送他走远,才在奴仆们的簇拥中回了院,从此山高水低,柳暗花明,另有一番人生。
沈清轩回去,开始着手打理王家小姐的事。先是着人探听是否确有其事,探听的人回报,却是真的有这样一个后生,中过举子,后家中落魄,连应试的盘缠钱都出不起,父亲重病,母亲亡故,以教书为生,出了事后流落在外,孤苦伶仃。沈清轩思索片刻,下了决定,着人打点银两,又用了父亲的关系,写了一封荐信。连同银两一起给那后生送去。
一番动作下来,惊动了沈父,跑来询问。沈清轩就笑着,将事情写给他看。
沈爹爹一听那王家敢将这样的闺女嫁来,顿时气急败坏,要上门去骂。沈清轩劝下,不让他败坏小姐名声。父子二人瞪了好一会眼,沈爹爹先认输,问:“你打算怎样?”
沈清轩写:男有才,女有貌,互相赏识,天作之合。
沈爹爹一看他这么写,险些把他的笔都给折了,怒道:“那是你未过门的媳妇。”
沈清轩摇头:定亲而已。他在我之前,理当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