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之道侣(114)
风夕崖转眼将一切想透,顿觉一股杀机直冲头顶。但他强行安稳着,面上还是沉静,只有传音显得怒到极点:“可笑!可笑!你们二人还敢自称仙道?你们与那魔头勾结,寻个可笑借口就想来打杀贫道夺宝,如此欺我,可敢留下姓名师承?他日贫道定要请来八方友人,一起评评这个道理!”
赵武匡骂道:“魔头!还敢嘴硬!就算你不是景洪波,小爷今日也要斩了你!”
风夕崖神情不改,传音却好似怒极而笑:“你等猖狂!贫道炼宝,炼的便是那灵物魔宠!你单凭一只破铃铛就要栽赃贫道一个魔头罪名,好一个指鹿为马,厚颜无耻,无耻之尤!即便你们要杀,贫道还会怕你不成?只先叫你们擦亮招子,看清贫道法力气息!再速速换个像样点的借口来打!”
风夕崖知道自己现在万万不可示弱。他是无辜者,无缘无故,被人欺压上门,如果还要示弱,岂不是心虚之下,不打自招,更惹人怀疑?现在,他必须理直气壮的硬气,才更有可能与那两个自认仙道之人暂时言和。
他传音完毕,立即借来蒲归先的仙家法力,加持在自己身上,而后施法,打出阵外。
三光净水密咒!
清净光、祥瑞光、普渡光,三光清清静澈,如月辉遍洒。
光中又生符文净水,净水蕴含慈悲生机……
慈悲圣洁,净化邪魔,如此密咒,正是魔修的克星,魔气遇到如此祥瑞清净光水,只能是如雪遇到烈日的情况,魔修如何施展得出来?就算它是由符箓激发出来的,魔修的魔气也休想激发做到!
阵外,泫金真人、赵武匡,连同泫金真人身后那两名年轻男女都是一惊。
赵武匡神情一僵,紧皱眉头,法眼凌厉百倍的扫视阵中,要看那“泼魔”用的是什么手段。
泫金真人则怔了一下,正要激发法坛的双手也暂停下来。
泫金真人身后那两名年轻男女也面面相觑着传音交流:
“魔宠?魔修宠物?师兄,我好像听说过这种厉害法门。”
“嗯,师父讲过,想必赵真人和泫金真人二位仙家也都知悉罢。”
“那岂不是说,这两位前辈当真险些误打好人了?”
“呵,什么险些,你没看出来吗?赵真人已经攻打过了,只是未能建功,泫金真人就带咱们赶来了……”
阵中,风夕崖眼眸幽深,眸底闪过一丝意外。
一道密咒算得了什么?在青元世界中,魔修施展佛门功法都不算罕见,佛门叛逆偷偷转修魔道的还少吗?怎么现在,那两位仙家居然真的因这一道密咒就轻易动摇了原本的想法?一瞬间,风夕崖只觉怪异:这里的仙台强者也未免显得“土著”了些,莫非这混天世界比青元世界“落后”?
不管如何,此法有效就好。最好将此二人赶紧哄走。
风夕崖转念间顿了顿,似在压制怒意,而后才向阵外定向传音,寒声道:“一道密咒足够否?”说完又是一道三光净水密咒打出去,这回打在那法坛附近,祥瑞光芒与那法坛金光相安无事。随即,第三道紧随其后,这回更近,光水就落在赵武匡和泫金真人之间。
赵武匡和泫金真人都防备严密,泫金真人还护着身后那对年轻男女。
但三光净水如此之近,他们都清晰无比、彻底确定的感应到了其中蕴含着的清净内涵。
泫金真人长叹一声,没有说话,摇头苦笑了几声,才传音向赵武匡说话。
赵武匡僵着脸,冷哼一声,又取出镇魔铃,一催使,铃铛剧烈震动,同时传音与泫金真人说话。
泫金真人摇头。
风夕崖沉眸盯着他们。
有钟以铮布置的大阵在,他的法眼能瞧见阵外,阵外那二人的法眼却都不能看清阵中。
风夕崖不待他们商量出什么结论,便一副极力隐忍怒火状的传音道:“也不怕说与二位知晓,贫道确实乃是逃亡而来,但贫道之逃亡,却恰与你们要追杀之人相反。贫道乃是被一群凶魔追杀,才至此避难。这十几年来,贫道一直在那极北之地普救世人,不敢说功德无量,却也击杀邪魔无数,正因击杀邪魔太多,前些时日才惹来厉害妖魔围攻追杀。贫道小门小户,比不得你们仙家大派,没有那么多长辈兄弟帮衬,贫道不得不暂时避逃,途中又堪堪活捉妖魔首领,才要在这里将那妖修魔头炼成魔宠,以此护体防身,日后反杀回去,用这魔头去杀魔头。却不曾想,贫道刚刚布阵炼这妖魔两日,便有一名逃亡魔头前来栽赃陷害。若非贫道炼宝正在要紧处,何须你们追杀,贫道掌下先就留不得他!魔头如此小伎俩,你们两位‘仙道友人’还当真中计,要来攻杀贫道,你们,你们……你们好得很!”
一副气得不行,怒发冲冠,却又因为炼宝而不得分-身的模样。
阵外,赵武匡和泫金真人脸色都不好看,他们二人未必全信,但是面对三光净水密咒,他们一时都无话可以反驳。突然,赵武匡想起什么,传音又与泫金真人说话。泫金真人皱眉思索。
赵武匡重又看向阵中,法剑一指,义正言辞的喝道:“道友用这魔阵遮挡,阵内又有魔力,阵外更有魔头刚刚诡异消失。而今线索、物证皆在,道友单凭一道有些玄妙的清净密咒,就想反咬我们一口,坐稳你的证词?据我掌门师兄所言,天道法则未曾混乱到这种程度时,魔道、仙家、佛门三种功法之间并非绝对的水火不容,现在妖魔乱世,魔头肆虐,残害亿万生灵,未必没有古魔重见天日!我赵武匡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师承正初仙门,立志斩妖除魔,要为这朗朗乾坤杀出一个青天白日!既然你说你是仙道友人,何不撤去大阵,让我一睹真面目?否则,古魔狡诈,谁知你说的是真是假!”
泫金真人叹息着,皱眉看着阵中,也传音道:“道友见谅。这方圆三十万里之内,确有魔修联合起来反扑仙道,已有仙台道友被偷袭围杀而陨落,容不得我等仙道之人不更谨慎行事。我知道友有防人之心,道友放心,无须你将阵法完全撤去,只需撤去遮挡法眼的那一层,容我们法眼验证。若是果真误会了道友,我泫金定当躬身向道友陪个不是。”
赵武匡握紧法剑,冷冷的盯着大阵。
阵中,风夕崖早有所料,已经正在捻诀,一道道仙家法力打向半空三百丈处的阵旗上。阵旗无数幽暗光芒随着他的催使而渐渐分离出一片,层层遮挡在钟以铮周围。
钟以铮浑身湿透,遍体都因痛苦而剧烈颤抖,但他哪怕憋得肌肉鼓胀、青筋暴起,面上也看不到半点憋红,连蜡黄都不见,只剩一片煞白,惨白,白中甚至带着一抹抹黑烟,那是冥煞之气。
煞气还在钟以铮周身内外翻滚沸腾,又是像之前那样压制艰难的情状。
风夕崖只敢用眼角留意着钟以铮,生怕直视时的目光会搅扰到他,胸闷揪疼之感始终存在。他一面沉静的催使阵旗将钟以铮六面八方全都遮挡住,一面“滑天下之大稽”的愤怒传音道:“强词夺理!荒谬至极!古魔?若当真有古魔现世,哪里容得你们再说这些!贫道解释如此之多,还要被你们法眼窥探?你们窥探之后,是否还要再让贫道将炼宝法门也一一展示?你们二人,欺我太甚!”
传音之后,风夕崖恰好完全用幽暗雾色将钟以铮挡住。在他大耗法力的刻意催使之下,这片幽暗雾色形状如他意愿,也是防外不防内,不会对钟以铮的炼体造成任何影响。
阵外,赵武匡大怒,法眼狠厉的盯向阵中,暗骂: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泫金真人也再度皱眉。
他们正要再度传音,突然,下方大阵一晃,幽暗光芒隐约淡薄了一些。风夕崖没有收起防护大阵,仅是将冥雾轮盘大阵的屏蔽之能收敛一部分,让阵外法眼能看清他。
赵武匡法眼当即扫下,泫金真人也以法眼扫视,连他身后那对年轻男女都施展了法眼秘术。
只见下方阵中,一名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趺坐如钟,安稳从容,眉如墨,眸似星,清俊英朗的五官和超然脱俗的风采让人见之难忘。尤其此人身后似有一轮明月虚影,那轮明月清辉不甚明亮,但是一目扫去,便可从中感应到一种清净、安宁、祥和、慈悲、悲悯的道意。
风夕崖双手捻诀未发,好似在勉强暂停炼宝的状态,在他身前,一大团幽暗雾色包裹着什么东西,让人感应不到内中的详情,不过很显然,那里面就是镇魔铃感应到的“魔修”所在。
风夕崖护着自身私密之处,只许天上四人法眼扫视他的法力气息。
二息之后,风夕崖才微微抬头,沉静而含怒的看着赵武匡和泫金真人,冷笑传音道:“二位仙家可看清楚了?贫道不是什么妖魔变化的罢!贫道炼宝正在关键时候,暂停数息已是极限。贫道百般忍让二位,既为炼宝,也为你我同是斩妖除魔之仙道友人。二位是否还要再继续逼迫,让贫道将宝物撤去掩盖,任由你们探察?”说到最后一句,怒意和杀意全都熊熊,几乎无法掩饰。
风夕崖眼眸幽深,寒怒的看了一眼赵武匡,意念一动,空中阵旗一震,冥雾轮盘大阵刹那间涌荡无数幽冥雾色,重又将阵内一切掩盖隔绝得严严实实。
阵外,赵武匡和泫金真人都静默不语。
赵武匡原本的确想说,要让风夕崖收起对那“魔宠”的遮掩,但风夕崖的话很明显表明:一忍再忍,不能三忍。赵武匡不惧厮杀,但是将一位斩妖除魔的仙道友人逼得终止炼宝暴跳搏命,他这些年来的名头都别要了,正初仙门为能服众,也要做出严厉惩罚……
泫金真人叹息道:“今日可算将这位道友得罪狠了。”
赵武匡面色僵冷,一言不发。
两名渊海境界的年轻男女面面相觑,屏气凝声,连连偷看向阵中。
泫金真人长叹一声,向阵中传音,说的便都是致歉言语了。
风夕崖再未回应。
赵武匡暗暗重哼一声,猛一顿足,遁光而飞,同时重又取出镇魔铃,四处搜寻之前那泼魔的线索。泫金真人再向阵中传音一句,而后也收起法坛,袍袖一扫,带着身后二人离开,跟上了赵武匡。
赵武匡以风夕崖所在位置为中心,一百里一百里的向外排查,催使镇魔铃搜寻泼魔。
刚搜至八百里,突然——
赵武匡和泫金真人一惊,猛的转头,几乎同时看向身后。
一股冥煞之气冲天而起,高过三千丈,冲破云霄,遮天蔽日,浓烈至极。如此冥煞之气,超越仙台,隐含紫府威压,比之前那次冲天而起的冥煞之气浓郁了何止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