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事当长贺(221)
有姑娘主动搭话,何承慕屁颠屁颠上前,笑容满面同她聊了好几句,才回到同伴身边。
都不必问他们说了什么,何承慕藏不住事,主动吐露了出来。
方束禾与李金元的婚礼定在后日,都是村里寻常人家,没法大操大办,婚宴总归是要准备几桌的。
方才是方束禾在屋里瞧见他们了,让关笙娘来替她说一声,届时几位军爷得空可以赏脸来喝一杯薄酒。
其实村里人都惧怕与这些望而生怯的黑甲骑兵打交道,方束禾也不想与他们走得过近。
因袁志将她鞭打致伤一事,正经道了几次歉,另外几次上门都送了银钱与吃食。出手之阔绰大方,让自幼家中贫寒,几乎没出过乡的方束禾收得于心不安。
借喜事请他们好好吃喝一顿,她心里能好过些。
往那间房屋望了眼,袁志没说话。
何承慕笑嘻嘻地说:“我也没答应,只说得空一定来。”
袁志意味不明嗯了声:“行了,办事要紧。”
铁羽营士兵骑马离开,方束禾将视线从窗缝收回,看向一旁埋头磨镰刀的李金元。
原本他们不该婚前频繁见面,不过他们青梅竹马,李金元以前就时常来帮忙干活,现在又定下了婚事,村民眼中俨然是一家人,也就没那么些规矩束缚。
门外传完话的关笙娘走进来,方束禾上前握住她的手,难为情的开口:“笙娘,总是要你替我出头说话,谢谢你。”
关笙娘摇摇头:“好姐妹间说这种话做什么?你从小就脸皮薄,也没见过什么生人,这点我比你强多了,你就不用不好意思了。”
她语气俏皮,眉眼灵动,为了安慰方束禾,自夸起来也不讨人厌。
方束禾又说了好几声谢谢,关笙娘摆手说着家中还有事,明日再来,说完便离开了这间屋子。
方束禾视线回到李金元身上,见他停了手里的动作,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金元?”方束禾轻唤他的名字。
李金元回神,哦了声站起身:“这把镰刀磨好了。都钝得没法用,怎么不早和我说?”
方束禾接过镰刀,放在一旁:“你从回来,就一直心里有事似的。”
李金元低头搓了搓手指:“没有。”
分明就是有。方束禾不想他有事憋在心里,还要说什么,外边又传来村里召集人的鼓声。一群孩子奔跑着在村里传达里正的话,让全村青壮年到祠堂去。
“我去看看。”李金元擦了把手,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等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李金元回来了。方束禾放下缝补衣物的针线,问:“发生什么事了?”
李金元说:“刚才来过的那些人要在村里为铁羽营募兵。”
方束禾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要不要去试试?”
李金元诧异看着她:“你想让我参军?”
“听说,那是位京城来的将军,和防营不一样。”方束禾温声细语,“之前有些误会,但我知道他们是好人。那位将军驱散了横行作恶的匪徒……”
她提了不该提的,声音戛然而止。
做错事的是李金元,哪里会怪她提起那件荒唐事。
他趁着贼匪对朝廷官兵散布的消息慌乱应对,悄悄离开匪窝回到村子。原以为知晓这件事的袁志他们会落井下石,毕竟那晚双方剑拔弩张,结下了梁子。
没想到他曾背叛村子的事并未被拆穿,为他在村里保留一丝颜面,却也让他更为羞愧。
铁羽营骑兵马上威风凛凛,奉朝廷之命肃清贼匪,名正言顺,如同话本里的仁义之师。而他行差踏错,堪堪被唤回正途,又怎么会不生出羡慕。
李金元摇头:“参军不是一年半载的事,铁羽营不驻兵在此地,或许十年八年都回不来。我放心不下你和爹娘。”
方束禾说:“我知道你心中有抱负,不甘做一个乡野村夫。留在村里只能忙碌于田间地头,即便你留下了,也会遗憾一辈子。世上哪有不争吵的夫妻?说不准,到时候你同我置气,到了气头上,还要埋怨是我拖累了你。”
“这是说的什么话!”李金元皱眉。
方束禾笑起来:“你若是自己不愿去,那我无话可说。可你说放心不下我和爹娘,可不就是以我为借口?现在以我为借口不去,往后怪起来,不也先找到我头上?这份责任我担不起。”
束禾聪慧通透,点破他的借口,让李金元羞愧不已。他又说:“他们不会欢迎我。”
知道话里指的是袁志他们,方束禾不赞同道:“大丈夫如此斤斤计较做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连我这妇人都明白的道理,所谓的颜面难道比前程更重要么?况且他们并未打压报复,说不定只有你才把它当做了不得的大事。”
将方束禾的话听了进去,李金元苦笑:“你若生为男儿,肯定是顶天立地大丈夫。不止明事理,我连胸襟气度都不如你。”
方束禾脸颊一红,说道:“那你更该做出男儿该做的事来。就算我不是男儿身,但凡我身强体壮有几分力气,都会尽力而为。你能做到的事,多少人想都做不到呢。”
“好,我去试试。”李金元拍板决定。
要与不要是铁羽营说的算,他只管尽力而为就是!
第186章 召回
回到营里,何承慕专门找陆旋请了半日假,到街上买了一份新婚贺礼,喜气洋洋地准备去参加婚礼。
陆旋没拦着,感叹他们几个还真有本事,竟然和人交情到了请吃酒的地步。何承慕解释新人是当初那位受了一顿鞭子的姑娘,更不可思议,忙自掏腰包给了些钱,让何承慕代他送上贺礼。
有陆旋资助,何承慕不客气,买了些实用的玩意儿,剩下的用红纸包了送礼金。东西拿回来,特意凑到袁志那张板着的脸跟前,举起来给他看:“有喜酒吃呢,你去不去?别说兄弟没叫你。”
袁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礼物,分了一半抓在手上:“去,为什么不去!”
方大眼敏锐捕捉到喜酒的字眼,迫切发出一串疑问:“什么喜酒?谁的喜酒?都请了谁?有没有我的份?”
何承慕一口回绝:“嘿嘿,大眼就别去了。他吃得太多,他上桌剩不了什么给别人,吃席就得变成砸场了。”
方大眼瞪圆了牛眼,双眉倒竖,怒斥他不讲兄弟义气:“你们不见得比我吃得少!”
何承慕双手摆得飞快:“要说我别的不如你,我高低争上两句,唯独这个不敢和你比。”
“你就是成天太闲了,走,咱们去练练。”袁志不由分说把何承慕拎了出去,方大眼跟着起哄,两人同心协力,把他练到抬不起弓才罢休。
不管袁志高不高兴,何承慕在席上是喝尽兴了。三日后,李金元出现在防营要应征,何承慕吓得反上来一个酒嗝,不敢看袁志的脸。
他是闲得发慌没事老揶揄袁志,可没真想把李金元弄进铁羽营啊!
好巧不巧,陆旋不用操心招抚的事有空得很,坐在一旁亲自监督,想使点小动作都不成。何承慕一下成了鹌鹑,灰溜溜缩在老后头不敢冒头。
眼睁睁看着李金元顺利完成考核,十分卖力,在同批人中表现出挑。陆旋拿起名册仔细观看时,何承慕忍不住了,鬼鬼祟祟摸到陆旋身边,压着嗓子:“将军,这人属下知道,他之前加入过一伙流匪,还和流匪一起勒索同村里正。”
陆旋立刻将名册上李金元三字和人对上了:“哦,就是他啊。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他?”
何承慕一副这还用问的表情:“这里边就他表现最……”他收了声,抬手轻轻在脸上拍了下,怪自己多嘴。
他朝袁志使眼色,指望帮着说两句,只见袁志冷笑盯着他,这下算是彻底翻船了。
两人小动作逃不过陆旋的眼睛,名册落在桌上啪的一声响:“既然这样,那我得好好问问他了。”
很快有人将李金元带到台前,见袁志与何承慕都在,心里清楚今日是白费功夫,但既然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回去种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