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20)
“如此这般的案例太多,阴间管理越来越不易。我不得已才想到树立正面典型,用来感化这些顽固不化的死鬼,创建和谐夫妻关系……”
木惜迟听得眼发直,头发懵。根本插不上嘴。
阎罗又叹口气续道:“可您也知道,梁山伯与祝英台连人模样都没了,早不知葬身那只鸟的腹中,或是冻死在哪一年的冬天。白素贞和许仙呢,已堪破红尘不谈情爱。牛郎与织女一年才见上一面,都快成反面典型了。潘妹和西门大官人口碑不好……我只能依仗您和南明公子了。”
待阎罗说完,木惜迟眼神都涣散了。“行罢,你拿着这些稿子去骗鬼罢。我走了。”
“别啊木公子,您留步。”阎罗紧赶两步拦住木惜迟去路,“木公子,您可不能走。”
“不走做什么?我又不会写书。”
阎罗笑道:“那些鬼心肠梆硬的。光看书可不行,我得组织他们听课,我还要给南明公子办签名大会。为了证明故事的真实性,作为书中主人公,您必须出席。”
木惜迟:“……”
我可去您的罢!
作者有话说:
前一章末尾稍稍补了一些。时间:2020年8月15日12:45:37。这个时间之前就看过14章的朋友,可能需要回个炉~
第16章
阎罗道:“《楠歌》已经写到第一百一十八卷。众鬼读得手不释卷,如痴如醉。据不完全统计,本书的读者已达十万余鬼。咱们乘胜追击,筹办一次签名大会,巩固巩固鬼气,保三冲二争第一。您说呢?”
“我说不行!”正被鬼气冲脑的木惜迟格开阎罗拦住自己的手,悲壮地迈出一步。
然后又原样倒退回来。哭丧着脸道:“你把我弄来,你再给我弄回去。”
凭木惜迟自己的本事,可没法子无声无息地回无念境去。单是结界就能把他挡在外面。
阎罗捋了捋自己的倒八字眉,嘿嘿笑道:“木公子何必着忙,来都来了,签名会前期已筹备妥当。南明公子都坐在签名席上了。”
木惜迟头皮一炸,“他?他怎么……”
阎罗笑道:“身子骨儿弱得很,还在醒盹儿呢。”
南壑殊搞什么鬼?这人看着一本正经,怎么行事这么不着调呢?又跑来南明身上附着做什么?
“我看看他去。”木惜迟说着就要往南明停尸的石室走去。
阎罗及时拦住,伸手将他上下一划拉,道:“您这样……您这样不合适。”
木惜迟低头往自己身上瞧了瞧,不解道:“哪里不合适了?”
阎罗:“不般配。”
木惜迟:“……”
阎罗道:“您呐,还是用木晚舟的身份比较好。”
木惜迟道:“那死鬼在棺材里闷了多久啊?都臭了罢!”
阎罗抚掌笑道:“小神替您将棺材换成了沉香木,万年沉香,保证入味儿!”
木惜迟:“……”又不是腌咸菜。
说话间,木惜迟已经半推半就地来到了木晚舟的棺椁旁。阎罗命小鬼打开棺盖,眼风直往棺材里飞。
木惜迟果然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入鼻。再看棺材里躺着的,那个拥有和自己一模一样脸的人,正无比静谧地阖目而卧,容色倒是比先前鲜亮了些,像是睡着了。
木惜迟指着棺材说:“你想让我以木晚舟的身份与南明见面?”
阎罗点点头。
“也罢,真人不露相。本仙也不情愿轻易以真身示人。”说完驾轻就熟地迈步走入棺椁。
前几次附身木晚舟,起初总要难受一阵子。这一次木惜迟竟然感觉还可以,心里甜甜的,柔柔的,从棺材里起身的时候甚至还由衷地笑了出来。
木惜迟两只手扒在棺材舷上,着急地问阎罗:“我明哥呢?你快带我去找明哥!”
阎罗连忙“哎”的一声,扶着蒲柳弱质的木惜迟从棺材里出来。
木惜迟一壁走,一壁心里砰砰直跳。来到一间开阔的厅堂,远远见到南明局促地坐在一张长桌之后,心里甜甜酸酸的,脆生地喊了句“明哥”,疾奔过去。南明听到这一声呼唤,立刻满面惊喜地起身,将迎面扑过来的木惜迟一把拥入怀中。
“明哥,明哥……”木惜迟将脸埋在南明颈窝之中,柔声喃喃唤着南明。
“晚儿,我的晚儿……”南明嘴唇贴着木惜迟的额发,眼神里要滴出蜜来。
二人软语温柔,缱绻难分。阎罗磕着瓜子瞅着他俩嘿嘿呵呵乐个不停。一会儿又叫来个小鬼,“把上回那个炸苞米花的吃食再弄点儿来。”
那小鬼答道:“上回是判官大人煮苞米时说灶王爷坏话,灶台炸了才偶然得的。这下再要有可难了……”
阎罗皱眉道:“说坏话就能得?便说一车坏话有什么打紧!”
“……”
这时又有小鬼来请命:“大人,签名会可以开始了么?”
阎罗扬起眉毛问:“书都卖完了?”
那小鬼道:“供不应求。”
阎罗喜道:“美得很美得很……让他们都排好队,一个一个有序入场,别瞎起哄。提前准备好要说的话,要问的问题,别到时候瞎激动半天一个字儿也憋不出来,瞎耽误工夫。哦,不能在南明公子面前提‘瞎’字,违者请出会场!”
那小鬼应了声“是”。
这边木惜迟问南明道:“明哥,你怎的作了这些书稿。也不怕劳神伤身,你初初复明,仔细眼睛疼。”
南明温柔爱抚木惜迟面颊道:“晚儿,我睡着只是梦见你,醒来也不过思念你。左右无事,何不将一片相思付诸笔端?”
木惜迟道:“明哥常思念我么?”
南明道:“我知道晚儿如今跟随仙家学艺,轻易出不得山来。我又时常昏沉不醒。想你时,我便追忆往昔,再后来,我将脑袋里想的誊在纸上。一日,阎罗大人看了我的书稿,竟颇为喜爱,鼓励我作下去。故此每日源源不绝,哪知已攒了这么多。”
两人还要说话,厅堂一角燃起浓烟。浓烟还未来到近处,南明已经开始咳嗽。木惜迟叫来一个小鬼,嗔他道:“这地府几千年的陋习可要改改了。用浓烟引鬼行路,搞得好好一个清俊公子浑身烟熏火燎。我家明哥身子弱,受不得这个。”
那小鬼飞奔过去禀报阎罗。那边一行死鬼正拿着刚买到手的书,由浓烟引着浩浩荡荡往签名会厅堂中来。走到半途,浓烟散尽,一行死鬼失了指引,一个两个滴溜溜团团乱转起来。
木惜迟见迟迟没有人来,随手拿起一册书翻看起来。半晌皱了皱眉,招手唤来一个小鬼,“去将你家大人叫来。”
小鬼不敢怠慢,忙忙地去了。良久后,阎罗满头大汗地过来,问木惜迟有何示下。
木惜迟道:“敢问大人,这书的纸是何用料?”
阎罗笑答:“木公子,这是棉料。”
木惜迟道:“何不用檀皮?要知道檀皮的用料不够。纸张极易撕破也容易拉手。”
阎罗道:“檀皮价贵。为了成本着想,因此才用了棉料。”
木惜迟又道:“这书里边还有几幅我与明哥的草相,但因用了棉料的关系,润墨和层次都不尽如人意,还是换成檀皮吧。”
“这……”阎罗看向南明。
南明道:“晚儿说的极是。那么阎罗大人,劳烦您了。”
阎罗立刻道:“是了是了,小神考虑不周。再版时一定更换。”
木惜迟翻了几页又道:“再说纸的品类呢?”
阎罗答曰:“是赤亭。”
木惜迟眼神暗了暗,“赤亭又名谢公笺,有诗云:‘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我的明哥因着眼疾,于仕途无缘,不得已改从医道,一生未践青云之志。这谢公笺不用也罢。”说完看一眼南明,复又眉目舒展道,“‘对雨静焚香,垂帘孟夏长。横舒金粟纸,篆写《远游》章。’不若便换作金粟笺罢,更兼缠绵之意,恰与此书意蕴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