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祟(164)
老太爷眼睛一亮,笑呵呵道:“好好好,上次你们在侗寨拜堂,光看见小霍后来发的朋友圈,没看见现场,我遗憾了好久。快快,老高,把我的床摇起来。”
高叔把老太爷的病床摇高,为了热闹,老太爷让保镖也进来观礼。病房里喜气洋洋,高叔举起手机,一面拍照一面喊:“一拜高堂!”
姜也和靳非泽在病床前叩头,老太爷望着他们漆黑的后脑勺,泪如雨下。
“二拜天地!”
姜也和靳非泽又朝窗户外的天空叩首,病房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夫妻对拜!”
最后,他们面对面拜下,头挨着头叩在一起。仪式简单到了极点,却又如此沉重,刻骨铭心。姜也握住靳非泽的手,两个人一起站起身。
老太爷拉着他们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好半天才缓过来,挥了挥手,“快走快走。年轻人,走得远才有出息。”
靳非泽轻轻俯下身,长发落在爷爷的肩头。他亲吻爷爷布满皱纹的额头,轻声说:“再见,爷爷。”
第112章 猴头怪神
风呼啸着从耳畔过,姜也带着靳非泽骑行在山路上。两边是火红的枫叶,连缀成一片火海。已近黄昏,橘金色的太阳沉入西山,薄薄的一片,像贴在天际的剪纸。靳非泽一路无话,也不戴头盔,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他不想戴,姜也随他,反正山路上也没有监控。夕阳如同火焰,烧上他们的脸畔。
骑累了,姜也停在路边。靳非泽下了车,立在栏杆处眺望远山。栏杆下是悬崖,一阵风吹过,漫山枫叶掀腾搅覆,如火焰腾卷,一浪盖过一浪,从远方奔腾着推过来。靳非泽的长发在风中飞舞,眼角眉梢金色跃动。光笼着他,看不清楚他眼底的情绪。
姜也从兜里掏了掏,拿出一片山楂片,撕开包装纸,递到他眼前。
靳非泽接过山楂片,慢慢嚼着。他好像生病了,尝不出甜味,满嘴的苦涩。
“爱你们没有让我感到快乐,我只觉得痛苦,”靳非泽抚摸着胸口,“痛到想把心挖出来。你们都是骗子,口口声声说爱我,却都要离开我。”
姜也站到他旁边,“我不会离开你。”
“骗人。”
“没骗你。”
透过墨镜眺望群山,天地似乎笼在阴翳里,太阳也如此黯淡。江燃说那个地方永无归途,意识同步,他能感觉到江燃的状态十分危险。远赴另一个世界的妈妈也毫无讯息,再也没有消息传来。的确,姜也自己也知道,他说的话让人难以置信。靳非泽偏头注视他,他的眉目被风吹得很冷,薄唇紧抿,透露出和平日不一样的坚决色彩。
“无论我去到哪里,都会想办法回到你身边。”姜也说,“靳非泽,我信你,你也要信我。”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呢?那个地方那么危险,那个人和你妈妈都没有消息,你真的能回来吗?”靳非泽捧起他的脸颊,抚摸他冷峻的眉目,“祂要醒来,就让祂醒来好了。人死就死了,这个世界毁灭就毁灭了,没有你的世界,为什么要继续存在?大家一起死掉,不是更好么?”
“因为这个世界有你啊,”姜也抵着他的额头,嗓音低哑,“你活着,我们就有重逢的希望。”
“这次我要等你多久呢?”靳非泽问。
“不会很久。”
“要保证。”
姜也握着靳非泽的手按在自己胸前,“我保证。”
靳非泽低头吻他,“不可以骗我,否则,我恨你一辈子。”
***
他们回到道观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张嶷把他们领到半山腰的山洞,白天学院的人来过一回,幸好他们在外面兜风没回来,正好和学院错过。
天师府拥有这整座山,山洞里全都供着三清祖师。张嶷把他们带到最为人迹罕至的一处,提着油灯进了洞穴。这洞穴还挺宽敞,里面有石床石椅石桌,张嶷的师兄弟送来一些洗漱用品,还有换洗的道袍。岑尹被关在洞外,李妙妙瞪着圆溜溜的眼,蹲在他面前一刻不停地盯着他,阿猜和瓦伊在里面养伤。
霍昂换上了道袍,咬着牙刷,满嘴泡沫,正蹲在悬崖边漱口。他一米九的个子,道袍被他穿成了七分袖,又是个寸头,搭配深邃的眉眼,实在有些不伦不类。幸好他自己是无所谓,就算裸奔他也不在乎,只要妙妙不在就行。
“委屈了啊,”张嶷说,“咱这条件比较艰苦,水从洞口的缸里取,我几个仰慕阿泽的师弟刚挑好的,山下的干净水。”
他那两个师弟站在不远处,泪眼汪汪望着靳非泽。
其中一个道:“阿泽,你还记得我吗?当初你在塔下对我惊鸿一瞥,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可惜我已经出家,只能为你做这些小事了。”
另一个道:“还有我,我扛着炸药包炸塔,被逐出山门,后来我捐了一百万给天师府,师父才网开一面,同意我回来学道。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出塔了。”他捂住脸,掩面而泣,“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姜也:“……”
靳非泽笑眯眯,“既然你们这么爱我,不如为我去死好了。我心情不好,看到你们两个蠢货心情更差了,你们快去死一死让我高兴高兴。”
两个师弟立刻向大家鞠躬行礼,“没什么别的事儿,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二人手挽手光速下了山。
另一边,岑尹的手臂上裹了石膏,挂在脖子上,另一只手被锁上了手铐,靠在悬崖边上的栏杆上,头发被山风吹得乱七八糟。
“你们就不想问问我猴头神?”他在那儿笑。
霍昂把漱口水哗啦啦淋他头上,“闭嘴吧你。”
张嶷捧来一身白色深衣,“这是阿泽的,知道他有洁癖,我从我师叔屋里拿的新衣服,今年秋天刚裁的。”
靳非泽捻起来看了看,脸色阴郁,一脸嫌弃。
姜也替他道谢,“多谢。”
没人搭理岑尹,岑尹吐了口霍昂的漱口水,兀自锲而不舍地喋喋不休,“上个月,我们在青海的驻点人员勘探到一座古墓,我们的专家用放射性碳元素鉴定年代,确定这座古墓应该是西夏年间的墓葬。这座墓葬非常奇特,里面有八副古棺,其中七副呈圆形,围绕中间的朱红色古棺。江先生,您应该有印象吧。十八年前你在太岁村挖出来的古棺,是不是和这座西夏墓葬一模一样?”
姜也朝他投来淡淡的目光。
他精神一振,说得更起劲了,“我们开启了外围的七副古棺,它们和太岁村的一样,关着七具无头古尸。棺材进水,尸骨被泡得很烂,根本无法进行进一步研究。随后,我们打开了第八副古棺。这副古棺出乎我们的意料,里面的尸体居然没有半点腐烂!你在太岁村的那具红棺里发现的古尸,应该也烂得差不多了吧,你想知道我们找到的这具长什么样子么?”
姜也还记得那副红棺,当初他和靳非泽掉入太岁村的禁区,江燃的口哨声指引他出去的路,路上好像就碰见了红棺,里面还有东西爬出来。但是姜也全程没敢回头,一路跟着口哨声狂奔,跳入了河水。
“我这里有照片,”岑尹的声音充满诱惑,“你要不要看一看?”
“嘁,”霍昂说,“看就看,有啥了不起?”
他正要掏岑尹的口袋拿手机,姜也拦住他。
岑尹露出失望的表情。
姜也道:“那些看过那具古尸的人,应该都死了。”
“我没有看错人,你远比我们更了解祂和祂的眷属。”岑尹道,“那具古尸戴着猴头面具,据我们了解,西夏的党项羌族有一种原始信仰,名叫‘猴头神’。直到如今,当地还有一些居民砍下猴头风干成尸,放在罐子里供奉。我们的专家认为这具戴着猴头面具的男尸是一个男巫,地位崇高,所以死的时候有七个无头巫师为他陪葬,墓穴里还有无数金银财宝。可是,当他们把男尸带回实验室,准备例行解剖研究,变故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