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60)
在某些瞬间,完成任务回到原来的世界这一目标似乎变得有些模糊。虽然这么说挺不要脸的,但在这里,有人需要我、他们需要我,我想要且有能力让情况变好,尽管这能力是借来的。
西区的战事以周氏兄弟两败俱伤收尾,返祖发狂的兽人也得以控制,只是整个西区沦为废墟,后续重建任务繁重。
就在巡察部进入收尾工作时,我那八百年没响过的通讯器突然弹出了一条信息,附加一个定位,发送人是魏辞,上面写着:「上校重伤,望速去救援」。
与此同时,系统音在脑中响起——
“任务对象性命垂危,请宿主尽快前往营救!”
飞船降落在一片荒芜的戈壁,自动门打开,一阵刺骨的寒风裹挟着沙尘迎面袭来。我将防风衣的帽子戴上,松紧带拉到最紧,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防风镜,飞快往目的地赶去。
两个小时前,我和司循先后得知霍崇晏重伤一事,将信息整理完毕得出:魏辞那边不仅希望我能去,同时希望巡察部派兵援助。
西区深度污染区驻兵提供的错误情报导致了本次意外,受伤的不仅有霍崇晏本人,更有大批东区士兵。为防止军心涣散,指挥官受伤的消息被完全封锁,深度污染区清洗任务被迫转于守势,东区增援的部队和药物仍在路上。
至于魏辞为什么特别点名要我去,东区指挥部和科研部的人都知道我的快速治愈能力,战况不明朗之下,他们必须要保证霍崇晏能尽快回到指挥位置上。
如果说魏辞发来的信息让我心里着急,那么系统在脑内发出的长达一分钟的重复警告则让我的焦虑到达顶点。毫无疑问,这次的情况比程渊野那次还严重。
我快速收拾好要带上的东西,转身发现司循一直在后面看着。对上他的视线,焦灼的情绪像卡壳了那么一下,我张了张嘴,末了只讷讷吐出句「我该出发了」。
他拿了件灰白色的防风衣让我穿上,看不出材质,但很轻薄,尺码有点大,得收紧束带。
“每隔两个小时给我发一次信息,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会去深度污染区找你。”他边说边替我整理防风衣的领子,然后没什么情绪地侧身站到旁边。
“放心吧。”我跟他道别,盼这飞船能飞快些。
一同出发的还有司循派去的携带医疗药物的三支十人支援部队。深度污染区磁场紊乱,飞船只能在外围指定地点降落,然后驱车前往驻扎地。
前来接应的是三个装束整齐的士兵,带头的老兵显然已被交代清楚,跟支援部队队长打过招呼后,看了我一眼点点头转身带路。身后两个年纪轻的小兵望着支援部队带来的物资,难掩激动的神色,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
来支援的大部分都是跟小兵差不多年纪的人,前往树林停车点的路上三两下便彼此混熟了。那俩小兵也是憋了多日无处吐槽,瞧见如今有人增援情况好转,忍不住吐点苦水:
“西区那群雇佣兵真是帮倒忙!负责的那片防线漏洞百出,害得我们一来就得给擦屁股!”
“这都算了,最深入的区域还没进去探过就递假情报,害我们损失那么多兄弟,幸亏上校觉察得早,不然——”
“一群废物,得亏上校已经下令肃清了!”
小兵觑了觑领队的神色,怕再抱怨下去会挨骂,于是将话题绕到物资上,表示听说了司部长平复西区动乱的事宜,并感谢其第一时间派人增援这里。
密林深处一片较为平整的空地上停了五辆跟远征队一样的装甲车,有另外三个士兵在这里守候,汇合完毕后分好人数开车出发。
以往每每进入中度污染区看到的情形我都觉得已经够触目惊心,然而跟深度污染区的比起来仍是大巫见小巫,尤其在留下战火痕迹后。
沿途能看到轮胎和重型武器推平土地的痕迹,爆炸后的深坑随处可见,金属碎片溅得四处都是,被烧得漆黑的巨大兽骨半掩在沙里,被火撩着的嶙峋怪树枝头挂满冶艳诡异的花。
静得可怕,我坐在副驾驶座上只能听见装甲车颠簸的声响。
开车的是刚才带路的老兵,憋了半晌我还是忍不住问:“您是远征队的吗?”
“看出来了?我是远征队二队队长于放。”老兵从口袋里摸出支皱巴巴的烟,不点燃就这么咬着,接着道,“霍上校需要有经验且能快速摸清地形的人,于是带了四支远征队过来,穿统一的军装。”
难怪开的是远征队配备的车。
“我知道你张源,向迁那队的人是吧,新兵结营仪式那天见过你一次。”于放握着方向盘,边观察路况边道,“这次增援,向迁会带他那支远征队过来。”
我愣了下,旋即想起自从上次远征和向迁走散后,就再没联系了。
“向队他们都没事吧?”
于放显然看出了我脸上紧张的神色,连忙笑着安抚道:“放心,他们都没什么大碍。就是向迁——”
他顿了顿,转头看我,眼里带着些揶揄,调侃似的道:“吃了处分。”
我瞬间面露尴尬,张了张嘴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第二次了,这次还是从霍上校那儿直接下的处分。”于放扬了扬眉毛,语气里像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都当好几年队长了,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一点儿都不靠谱。”
两次处分都是因为我……我局促得脚趾蜷缩,只能装作没听懂于放的话。
“霍上校受伤的事我略有耳闻,消息基本全封锁了没什么人知道,下面的人都以为是临时驻扎养精蓄锐。”于放把话题揭了过去,注意力回到前面的路况,“上面特别命令我直接把你带到医疗处必然有他们的理由,希望你尽能全力吧。”
第45章 【污染区】45
91.
驻扎的地点在山上,最外围设置了哨岗,半径一公里范围内的障碍物被清理干净,视野无遮无拦。
我和增援部队就此分开,按照指引前往医疗处,在那里碰到了眼熟的科研部人员。陆行留在东区,这次肃清行动来的是一个跟他同级的同事谢致,他递给我一套输血治疗设备,教我如何使用之后,带我走到山顶。
“从这里下去……”谢致点了点右方一条因地势几乎看不见的崎岖小道,又摆摆手,意有所指,“上校不许其他人靠近,有需求通讯器联系,喊大声点也行,你……注意点……”
这相当于给我打最后一针强心针了。我回头望了下五米开外站岗的两个目不斜视的士兵,深吸一口气,抱着治疗设备朝小径走去。
山顶乍看之下像个断崖,其实有条较为陡峭的小道,扶着藤状植物往下走通到一个镶嵌在山体的洞里。
山洞凉快干爽,足有四米高,很深,站在洞口瞧不见底。太阳光只能照到一半深度,走到里面便是一片漆黑,硬生生隔开成两个世界。
我放轻脚步,打开便携照明设备往前探去,发现洞底有一只狮鹫,强健的四肢曲卧着,厚实的翅膀收在身侧。
人鱼都见过了,所以狮鹫并不是什么令我特别意外的生物。谢致的一番叮嘱以及抱在怀里沉甸甸的显然不符合人类使用规格的设备无不在提醒我这次情况特殊。
“霍上校,你……醒着吗?”我压低声音,比起对他兽型的惊讶,我更担心他要是失控了自己该怎么逃这个问题。
角落里的狮鹫一动不动,我屏住呼吸又走近几米,盯着他呼吸微弱起伏的侧腹数了五分钟,确定他不会突然暴起后,赶紧走过去给系上输血治疗设备。
按下开关后三根尖锐粗大的针头扎入他身体,我看得心惊胆战,然而这番动静下来他依然没有醒来的意思。
我将另一端的针头扎进小臂,鲜血汩汩地流过导管进行二次处理,接着和机器里的药物配比混合,最后输送到霍崇晏体内。
这个输血仪器录入了我的数据,抽血间隔根据我的身体状况来调整,基本每输一次血我能休息三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