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说不要以貌取人(66)
“对,就是那年!”何老汉一听谢云澜连十年前坠龙那件事都知道,不敢隐瞒,和盘托出道,“十年前的夏天,下了一场持续一个多月的暴雨……”
众人眼看着水位一天天涨上去,沧州城北的堤坝在暴雨中加固了数次,但还是在这日夜不停的雨中露出了一丝岌岌可危之感。
江堤一但决口,别说是河口村了,整个沧州,乃至江南一带,全都会受到波及,就算能侥幸在洪水中活下来,沧州的万亩良田也将尽数化为乌有,紧随而来的便会是饥荒和瘟疫,死伤会数以万计。
没有人想看到江堤决口,但这雨下不下是老天爷说了算的,他们干着急也没什么用。就在众人都忧愁不已的时候,河神突然显灵了。
“又是你见到的?”谢云澜眯了眯眼。
何老汉连忙撇清自己:“不是,是我们村的一个叫张厉的,他在河神庙躲雨睡了一夜,夜里见到了河神显灵,说想要雨停就得将沧州城最美最漂亮的女子献给河神做媳妇,我当时也不太相信,但是那张厉指天发誓,说自己要是撒谎就断子绝孙,然后我们就信了……”
那样的情况下,突然冒出一个自称可以将雨停下的河神,便仿佛绝境中的一根稻草,能有一丝活着的希望,谁又想坐着等死呢。
何老汉越说声音越小,谢云澜冷笑道:“你当初既然敢做,如今怎么不敢说了?”
“这事真不能算是我们做的……”何老汉辩解道,“当时沧州城最漂亮的女子是彩云舫的花魁,花魁那是什么身价,城里多少公子富商砸了千金都见不到面,哪里是我一个乡下老汉能见到的。”
“是河神显灵的消息传到了沧州城,大家伙都相信了,觉得把花魁献给河神就能换来雨停,所以一起堵到了彩云舫门口,要他们把花魁交出来。甚至太守大人都默许了此事,有人替那花魁报案,在府门前跪了许久,他都闭门不见。”
“送亲的那一日,全沧州百姓几乎都参加了,而且将花魁献给河神后没多久,雨真的就停了。”这也是何老汉对河神的说法深信不疑的原因,他觉得这回再给这位新来的女河神献上七十二位新郎便能再次换来沧州的平安。
听完了十年前河神献祭的前后经过,谢云澜眉头紧锁着,他有一事不解:“你说的这件事跟坠龙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碰巧发生在同一年……”何老汉说着说着又觉不对,改口道,“好像也有关系,听说那条龙是新上任的河神,对,应该就是这样,在那条龙出现前沧州连续许多年都是风调雨顺,河神也从来没出现过,那场连续一个多月的暴雨一定就是那条龙弄出来的!”
真的是这样吗?谢云澜对此还有疑虑,他暂时带过这个话题,询问道:“那花魁叫什么名字?”
“她叫徐丽娘。”十年过去,何老汉对这个名字记忆犹新,毕竟那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虽然比沈凡差了点。
徐丽娘……谢云澜回忆起了水底下的那张女子脸孔,化蛇是溺死之人的怨气所化,但眼下这只化蛇不是单纯的妖物,它身上除了怨气还有魔气,它是被心魔附身之人所制造出来的。
是谁造了这样的妖物?并且指使它假扮河神,让河口村献祭男子给自己?是为了替徐丽娘复仇?可为什么要隔十年之久?
谢云澜沉思时,周围也没人敢打扰他,何老汉本来也安静的等着,但他等了片刻实在等不住了,问道:“谢大人,您要问的我全都说了,可以把何柱放回来了吧?”
谢云澜看他一眼,冲身边的差役招了招手,差役们去了牢房另一头的停尸房,将蒙着白布的尸体搬了过来。
“这是……”何老汉双手扶住牢房的栅栏,支着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尸体。
谢云澜将白布掀开:“这是你的儿子何柱。”
何柱被水泡到浮肿的面孔赫然暴露在何老汉眼前,何老汉腿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你知道何柱是怎么死的吗?”谢云澜居高临下的看着何老汉,何老汉嘴唇哆嗦着,喃喃道:“怎么死的……?”
“今日我们在沧江办了场祭祀,亲自在水下跟河神交了手,那河神的真面目是化蛇,一种溺死之人怨气所成的妖物。”谢云澜的语气冷酷且残忍,“化蛇本来没有多么大的神通,是有人不断给它输送怨气,它才能有如今的实力,可以在一夜间将何柱带出监牢,溺死在沧江水中。”
他勾唇笑了笑,是轻蔑的嘲笑:“你儿子落得如今的下场,真是多亏了你啊。”
何老汉的身体彻底瘫软了下去,谢云澜最后看何老汉一眼,他已经没有要问的,转身朝监牢的出口去。
走到门口处时,身后传来悲恸的嚎哭声,有差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谢云澜不为所动,脚步也没有丝毫的停顿,他径直离开。
第44章
“谢大人,你看我们眼下该怎么办?”一出了监牢,许鑫便忙不迭的问道,一副殷勤模样。
“化蛇潜伏在沧江水中,它以怨气为食,很可能继续伤人。”谢云澜沉吟着道,“许大人,麻烦你吩咐下去,派人在沧江沿岸盯守,若是发现化蛇的行踪立刻回来汇报,另外嘱咐百姓近期不要下水。”
“好,我这就去办,谢大人只管放心!”为了表现自己,许鑫亲自去安排此事。
许鑫走后,谢云澜没有急着离开,他打着灯笼绕着监牢周围巡视了一圈,一边巡视一边问沈凡:“化蛇,或者说心魔,有凭空将一个人转移到数十里外的沧江的能力吗?”
“没有。”沈凡说,“化蛇只有一些控水和魅惑的能力,而心魔本身很弱小,它的能力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附身之人本身的力量。”
谢云澜想了想,说:“就是说他不会比袁朔强?”
袁朔那样强大,是因为他本身是皇帝,天子有气运权势在身,行事时有很大的便利,才得以凭借培育妖胎发展壮大自己的魔力,而眼下这只心魔无论附身的是谁,权势都不会大过袁朔。
“对。”沈凡肯定道,“那只女子化蛇就是心魔的魔力所化,就像那只妖蛟一样,代表了心魔眼下的实力,他比袁朔要弱许多。”
“既然这样……”谢云澜沉吟着,“何柱到底是怎么被带出监牢,一夜间溺死于沧江之中的?”
他方才对何老汉说的话只是为了激一激对方,事实上,他并不知道何柱到底是如何死的,又是否是化蛇动的手。
沈凡没说话,他也不知道。
谢云澜观察了监牢的所有出入口以及门窗的布局后,最后在牢房后方的一条水沟停留了一会儿,他唤来了一名看守监牢的差役问道:“这水沟通往哪里?”
差役答道:“通往烟水河,沧州城所有水道几乎都是连通的,并且最后都会流向沧江。”
谢云澜心里一动,这倒是解释了何柱是怎么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到达沧江的,从水道走便可。
但是何柱又是如何出的监牢呢?谢云澜方才已经看过,牢门确实没有撬过的痕迹,并且唯一的出口处也有差役守着,这一点他怎么也想不通。
想不通便暂时不想,眼下还有别的事要做。谢云澜对着王泰吩咐道:“你去跟许鑫说一声,除了沧江沿岸,沧州城内的水道也要派人盯着,化蛇可能会从水道前往城中。”
王泰领命离去,谢云澜又对刚刚问过话的差役说:“去找河口村一个叫张厉的人,把他带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张厉?”差役回道,“谢大人,他应该不在河口村。”
谢云澜看向他:“你认识他?”
“认识!”差役道,“沧州城有名的地痞无赖,坑蒙拐骗什么都做,而且他嗜赌如命,几乎每日都泡在赌坊里,家里祖上留下的祖产全被他输光了,听说他老爹就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另一名差役也道:“他还欠了赌坊一屁股债,有一段时间被债主四处追打,幸亏后来巴结上了罗公子,还清了赌债不说,还摇身一变成了赌坊的管事,专管要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