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说不要以貌取人(20)
“大师知道司马门驰道吗?那是京中最长最宽阔的一条道路,只有天子能御驾行走!司马门驰道两旁共有一百零六盏龙烛灯,这些龙烛灯不比百姓家做的那些,各个都有半人高,模样精巧无比,栩栩如生。”
“司马门驰道北接龙神殿,南接望龙塔,龙神殿和望龙塔也各有一盏龙烛灯,便像是烛龙的一首一尾,连上司马门驰道的一百零六盏龙烛灯,共一百零八盏。这一百零八盏龙烛灯只有在燃灯节时会全部燃起,若是在那时从高处俯瞰,就好似看到一条火龙盘踞于京中,威武壮观!”王泰说完后又叹了声气,“可惜大师来晚了,若是早个几十年来,就能看到这燃灯节的盛景。”
“早个几十年来?”沈凡不解道,“现在没有燃灯节了吗?”
“是啊。”王泰道,“过去太久了,已经没多少人记得衔烛之龙了,龙神殿都荒废了,望龙塔也改名了,自然便没有人再过燃灯节了。”
“就像那句话说的,”王泰抓抓脑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以王鲔登俎,不假吞波之鱼,兰膏停室,不思衔烛之龙。”
沈凡望着漆黑夜空,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是以王鲔登俎,不假吞波之鱼,兰膏停室,不思衔烛之龙。”出自陆机《演连珠》
第13章
临近子时,夜深人静,众人都安睡时,谢云澜带着一身酒气离开了凝香馆。
他原本都在凝香馆歇下了,那些同僚晚上喊他吃酒自然吃的是花酒,他虽然赴了这个约,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叫人陪夜,他是开了个房间自个安安静静睡的,但架不住左右隔壁并不安静,喘息和床榻的摇动声半夜都不停,谢云澜听得烦,干脆就打道回府。
夜间不能出门,谢云澜回家路上遇见巡夜的士兵,兵士原本已经围上来要抓人,但借着灯笼看清谢云澜的脸后,立刻行礼道歉:“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小心冒犯了侯爷,还请侯爷恕罪。”
谢云澜随意的摆摆手,没跟对方计较,他虽然喝了不少酒,但对环境的敏锐度还在,他打量了一下这只巡夜的队伍,问道:“怎么今日人数比平常多?出了什么事?”
兵士回话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京中最近时不时有女子失踪,怀疑是有人贩子在拐卖妇女,上头令我们夜间加强巡视。”
谢云澜“哦”了一声,兵士又道:“要不要我们护送侯爷回家?”
谢云澜嗤笑一声,他还用人护送?
他拒绝道:“我自己回去便可,你们继续巡夜就是。”
兵士们整队离开,谢云澜自个朝家走去,到了家门口,想叫人开门,又想没那个必要,喊人起来也要时间,怪麻烦的,不如他自己翻进去快。
他便翻进了自己的院子,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时像只矫健的豹子,几近无声。
他虽然没醉到糊涂,但脑子也不比寻常清醒,一直到推门走到床前,见到床上睡了一个人,谢云澜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不对。
他环顾左右,这是他的房间没错,但……他已经不住这儿了。
谢云澜抚着额头,忘了,他现在睡的是客房,主屋已经腾给沈凡了。
想到这件事便来气,他堂堂宣武侯,这偌大侯府的主人,现在睡的竟然是客房,某个鸠占鹊巢的家伙倒是在他的床上睡得正香。
谢云澜看向沈凡,那点刚刚起了苗头的怒火在见到沈凡睡颜的一刻又突兀散了。
沈凡容貌出众,世间罕有,谢云澜初见时也曾惊叹过,不过很快就被沈凡那股气人劲儿盖了下去,见到对方时第一个想的不是对方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而是沈凡又要用什么方式来气他。
眼下沈凡安安静静睡着了,气人的功力无法发挥,他容貌的优势便进一步凸显了出来。谢云澜望了片刻,觉得这家伙不说话时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他注意到沈凡怀里好像还抱了什么东西,便凑近瞧了瞧,是个枕头。
“真跟个小公主似的……”谢云澜喃喃自语,他心道王泰那句话真是说对了,他请回来的不是什么大师,是个公主,一身娇气病,可在某些时候又显得有些乖巧可爱,比如现在。
谢云澜行军时跟不少士兵同吃同睡,知道男人睡着时什么样,姿势多是大大咧咧,豪放不拘,睡着时比醒着还吵,鼾声如雷,哪像沈凡这样乖巧安静,还抱了个枕头。
他瞧了有些久,沈凡似有所觉,渐渐醒了,深更半夜的看到床前站着一人,倒是没有像常人那样惊恐大叫,而是辨认清了谢云澜的脸后,慢吞吞道:“你走错了。”
谢云澜眉毛一挑,他知道自己走错了,但沈凡这么说,他就有些不爽了。
“这是我的房间。”他道。
“现在是我的了。”沈凡理直气壮的。
谢云澜:“你那日说的可是跟我一起住,这房间依然有我的一半。”
沈凡:“你已经自愿放弃了。”
“我什么时候自愿放弃的?我可没说过。”谢云澜当时确实是这样想的,不然也不会搬去客房,但他现在不承认。
沈凡蹙了蹙眉,谢云澜是没说过,他也确实答应了把屋子让一半给谢云澜,但他现在不太情愿:“你身上酒气太重了。”
谢云澜心道沈凡住他的家睡他的床竟然还敢嫌弃他身上酒气重,岂有此理。他有意要气一气沈凡,外袍一脱,靴子一蹬,说:“往里面去去,我今晚睡这儿。”
沈凡不肯动。
谢云澜干脆把被子一掀,两手一推,硬是把沈凡推到了里面,沈凡呆呆的,像是过于震惊,一直到谢云澜在自己旁边躺好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谢云澜躺好后又觉得脑袋下少了点什么,瞧见沈凡怀里的那个枕头,一把夺了过来。
于是沈凡在呆愣中继失去了自己的半边床铺后又失去了自己一直抱着睡的枕头,他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终于有了反应。
“谢云澜。”沈凡语气淡淡的,神情不辨喜怒。
他说:“你未免太放肆了。”
放肆?谢云澜差点被沈凡气笑了,心道那他就放肆到底吧,反正他现在是个醉鬼,事后都推给酒就是了。
他侧过身体,捏住了沈凡那张他肖想了许久的脸,手感果真如他想象中的那般滑嫩,他一边捏脸一边说:“到底谁放肆?你叫我什么?要叫侯爷知道吗?”
沈凡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儿,将谢云澜胆大包天的手扯开,然后默默背过身去,不理他了。
谢云澜盯着沈凡这受气又委屈的背影,倒是没再去逗对方。
他心底又升起了那种莫名的感觉,明明沈凡也不是个小姑娘,他却老想欺负对方呢。
而且真的欺负了又在想是不是欺负狠了,看这背影委屈的。
“生气了?”他拍了拍沈凡的肩膀。
沈凡闷不吭声,不搭理他。
“我今日跟廷尉属的卫大人喝酒,他跟我说了些长生牌位的事。”谢云澜道。
沈凡耳朵动了动,见谢云澜一直不往下说,便只好将身体转回来,面对面问:“然后呢?”
“然后……”谢云澜挑着眉,“不是不理我吗?”
“没有不理你。”沈凡说,“只是不想跟你说话。”
这不都是一个意思吗?谢云澜道:“现在怎么又说话了?”
“正事要紧。”沈凡说。
谢云澜看沈凡这副一本正经样,又想去捏一捏他的脸,明明是个装神弄鬼的小骗子,装的倒挺像那么回事。
未免把沈凡彻底惹恼了,他克制住了自己捏脸的冲动,说:“这一批长生牌位数目众多,具体的下落也难以统计,卫大人那块是陛下某次巡视时随手赏赐的,压根没有登记入册,其他长生牌的去向也大抵如此。”
沈凡蹙了蹙眉:“没办法了吗?”
“没办法。”谢云澜虽然本来就没想认真帮沈凡查,但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陛下自己恐怕都记不太清赏给了谁,根本无从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