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64)
“商人市侩,大抵如此”
秦宇摇摇头不置可否,钱善逃跑之时,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召他觐见,可见逃跑一事早已决定,那么何必还献田,无非是为了迷惑自己。
而且钱善没有见过晋王,却在醒来的一瞬间,就判断出自己是晋王,立刻下跪求饶。如此机敏,又懂眼色的人,会因为一个贿赂朝廷重臣就逃跑?
虽说温候位高,但是朝廷的免罪令在前,只要认罪献田,就可免罪,即便是严惩也是严惩温候,何必害怕成这个样子。
“李晗”
“··王爷!”李晗见他出神,都要悄悄退出去了。
“钱善就是自行离去,未带家眷?”
“是”李晗说完,猛地想起一件事,又说“王爷,末将到达临江时,发现钱善不但逃跑,还烧掉了所有的钱氏铜铁山的账目”
“这个钱善绝对有问题”秦宇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让王光启查一下此人”
“是”李晗退了下去。
京城
王光启接到李晗的信很高兴,侵田一事他细心调查,本是为了引起晋王的注意,跟随晋王一同前往。
随侍在晋王身侧就能获得晋王的赏识,而获得晋王的赏识,才能功成名就。
王光启已经过了天命之年,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王谦和已是当朝太师,辅政大臣,他不觉得自己学识不足,只不过出身不如很多人,但是若论出身赵志平又比他好吗?
所以对于晋王让他居于赵志平之下,他不满,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要让晋王自己明白,他王光启比赵志平更为可靠。
两日后,王光启看着属下传回来的信,眼底一亮,笑的狡黠。
芜城
“王爷,王光启来信了”
“还挺快”秦宇称赞了一句,展开信笺,秦宇快速地看完“去把钱善带来”
片刻,李晗带着钱善进门,钱善照比之前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连惊慌都已不见,一进门恭恭敬敬的跪倒。
“参见王爷”
好一个奸商!秦宇笑笑,略微欠身看着他说“钱善,没想到你和本王还是亲戚”
钱善跪在地上,手指猛地扣了一下地面,随即说“小人不明白王爷的话?”
“钱氏确实书香门第,可是你返回乡里不是因为‘不才’而是福德三十年,伪帝篡位,你怕受到牵连,就返回了临江,对吗?”
“王爷··”钱善额头冒出冷汗,进门时的沉稳散去。
“你为什么怕受到牵连呢?”秦宇斜着他继续说“因为你母亲和平远候之妻同出田氏,十分要好,而平远候就是吴太妃之兄,吴王的舅父!”
“钱善”秦宇站到他面前,俯身说“算起来,本王该叫你一声兄长啊”
“王爷”钱善抱住他的腿,仰头看着晋王说“小人绝无叛变之心,实在是被逼无奈,小人冤枉啊!”他之所以惊慌失措的逃跑,因为萧氏因为通赵满门被诛,他不能不害怕。
“冤不冤枉,让廷尉府去查吧”秦宇一脚踹开他,让李晗将人带走。
“王爷”李晗回来说“此人曾提及温候,又通吴国,可要令京里以此除掉温候?”
“严士君应该不知道他通吴,不过是想拉拢他,钱善提及温候,不过是想借贿赂一事遮掩他通吴之事,这钱善知道本王和严士君有仇,故意如此,这奸商太狡诈”
“怪不得他烧了账目,又独自逃跑,贿赂朝廷重臣,不会祸及全族,但是通吴却是灭族之罪”
真是个人才啊!秦宇心里慨叹,看着李晗又问“让京里选的人怎么样了?”
“应该已经过来了,都是赵大人和徐丞相商议妥当的,应该快到了”李晗回答。
“嗯”秦宇点点头笑着说“等他们来了,本王就可以回去了,这个钱善让廷尉好好审审,本王相信,他一定不止勾结温侯一人”
芜城事了,京城却风云又起,钱善被压入京城,让许多人动了心思。
☆、自作主张
京城
王光启下了马车,看看头上的匾额,轻笑了一下,上前轻叩门扉。
“小人王光启,求见御史大夫齐大人”
管家打量了一下他,不是朝中之人,不过此人笃定的模样让他迟疑片刻,拱手说“请稍候”没一会儿,管家回来带着王光启向内走去。
花厅内,齐瑾瑜坐在椅子上,看着跟在管家后面的他,心里有些奇怪,他知道王光启跟在晋王身侧,如今来找自己难道是晋王有事?
“参见大人”
“王先生请起”齐瑾瑜回礼,引着他坐下后问“先生来此,不知有何事?”
“大人,京中今日言论,不知大人可知晓”王光启询问。
齐瑾瑜眉心一皱,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不过还是按下心绪说“京中一向言论众多,先生说的是?”
“温候通吴”
齐瑾瑜沉默了片刻说“唐杰之事已有论断,王爷也不欲深究,似乎··”
“大人,王爷不深究是因为,萧太妃自尽,唐杰得以脱罪”王光启打断了齐瑾瑜的话,有些讳莫如深的说“可是王爷心里,从来不喜欢温候”
“先生的意思是?”
“将温候彻底除掉,让宫里孤立无援,只能听命于王爷”
晋王有帝王之志,齐瑾瑜知道,如今王光启如此模样,让他怀疑此事是晋王授意,神色一敛说“需要下官做什么?”
王光启笑了一下,胡须轻轻的抖动,上前伏在齐瑾瑜的耳边。
芜城
秦宇刚刚见过京中过来的人,还没等坐下,李晗从门外跑进来“王爷,齐瑾瑜弹劾温候通吴?”
“通吴?”秦宇一脸怪异。
李晗见此立刻又说“钱善之事已经传到京城,京中有言论说温候借钱善联络吴国,更是暗中以铜铁资助,齐大夫在朝弹劾温候,要求彻查此事”
“混账”秦宇气急败坏,手里的杯子重重的放到桌子上,对他说“立刻启程回京”
温候府
严士君听着属下的回报,眼角跳动着,自从上次受伤,玉良告诫他不要正面同晋王为敌,王谦和、徐含同晋王早晚必生龃龉,可以等待时机。
可是,他们想等时机,晋王又给他这个时机吗?一举一动分明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来人”
“侯爷”
“请襄候过来”严士君阴沉的说“就说事关世族存亡,要他必须前来”
晋王,我不好受,你也别想脱身。
京中的言论已经抑制不住了,严士君通吴已经不再重要,京中勋贵中都传言晋王欲在朝廷行晋国国政。
而晋国国政第一歩就是削弱世族,恰好这次晋王查办勋贵侵田,和当年晋国昌宁郡徐氏侵田一模一样。
相府
绿树荫下,一只花猫安静的睡在树下,徐含看着天边,薄云挡住烈日,清凉的风吹进来,却不能让他平静下来。
京中人心惶惶,这恐慌不仅散布在世族之间,也散布在朝野,散入了徐丞相的心中。
晋王府虽然和相府争权,但终究是争夺,晋王无法将自己隔开,更无法拒绝相府过问,但晋国国政在朝施行,相府极有可能被废除,再也没有过问政事的权利,朝廷上下尽被晋王握于掌中。
王太师想等晋王离京,无暇顾及朝廷,再将朝政尽数归于相府,可是也许老太师一开始就被晋王骗了。
晋王就是想稳住自己和太师,一步步的慢慢谋划,直到时机成熟,彻底废除相府。
“丞相,温候求见”
“温候”徐含下意识皱起眉头,刚要拒绝,犹豫一下又说“请到内堂”
内堂,徐含坐在椅子上看着严士君没有出声,也没有起身。
“相爷”严士君执礼,没有在意他的态度。
“如此非常之时,侯爷又遭弹劾,来相府似乎不妥”
“若不妥,相爷何必让我进来”
徐含脸色微微不悦,还没等说话,严士君就打断他说“相爷,你我不必绕圈子,您现在心里应该很担忧吧”
“担忧什么?”
“何必故作淡定”严士君斜着他“担忧晋王大权独揽,而相府自此被废”
“没错”徐含平静的回答,端起旁边的茶杯说“只是温候来此,恐怕不是为了嘲笑本相的”
“相爷,我们联手吧”严士君转身正对着他。
“联手··”徐含嘟囔一句,轻笑着说“温候,你我怎么联手?”
“丞相,先帝旧臣和京畿世族,还有本侯如今都有一个对手,其二,旧臣和世族真的必须敌对吗?”严士君反问。
徐含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等着他的答案。
“京畿世族与旧臣的缠斗多年,不过因为先帝不信任不喜世族,可如今先帝已经不在了”严士君看着他,徐含的脸上闪过不悦。
“即便如此,两边缠斗多年,如何能放下芥蒂,坦诚联手”徐含皱眉,严士君对宣帝的不敬,令他不喜。
“只要旧臣不再是旧臣就可以了”
“什么意思?”
严士君诡异的笑了笑,略微欠身凑近说“京畿不过为利,而先帝不给他们的,陛下和太后可以给他们,而相爷若是和我联手,就不再是旧臣,而是陛下的心腹”
徐含恍然大悟,他确实曾拥立过建宁王,可是如今少帝已然登基,一切已经不可逆转,他还不至于糊涂的坚持,致使朝廷分裂。
想通了这点,徐含看着他目光变幻一下说“你想让太后主政?”
“丞相明白,论势只有我们所有人联合起来才能和晋王抗衡,而论名,能阻挡晋王实施新政,只有陛下”
若行新政必须天子下诏,可是天子年幼,如今太后不能干政,那么一切都由辅臣决定,而晋王声势,必定强行压过相府和太师,促成此事,只有太后干政,代天子行事才能阻止此事。
徐含没有回答,静静的看着他,严士君迎着他的目光,笑的笃定,因为他明白这是徐含无法拒绝的条件,也是他唯一的办法。
晋王府
秦宇阴沉的看着跪在面前的王光启“谁允许你擅作主张!”
“温候在京,早晚必生风浪,微臣也是想替王爷分忧”王光启跪在地上。
“混账”秦宇忍住一剑杀了他的冲动“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擅自揣测本王的心意,就凭你也敢跟本王谈形势”
“微臣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