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39)
“是”
房内,吴王正从旁边进来,看见他问“陆琮回来了?”
“带回了这个”付玉思回答。
吴王看着他手心的玉佩,倒是没有喜色,沉声说“这么说,成功了?”
“没有”付玉思摇摇头,注意到了他的神色,笑着说“这位晋王殿下金蝉脱壳跑了,陆琮杀错了人”
吴王点点头,神色没有变动,转而说“朝廷命严士君为将率军讨伐赵王,进军胶州”
严士君为将?付玉思冷笑一声,问“谁是副将?”
“执尉将军徐修和”
呵呵··付玉思点点头,没有太大的惊异,吴王坐下看着他说“朝廷袭胶州,若是赵军回援,水宁郡北就是我们的了”
“没错”付玉思看着他又说“只怕赵王不一定回军,而徐修和也没有那么大的威胁”
宣帝命严士君为将,是为了巩固关中王的地位,朝中对废长立幼的反对声音太多,所以严士君才被宣帝从新阳调回。
不过以付玉思对朝廷的观察,宣帝并不喜欢严士君,所以才有徐修和为副将,严士君不过挂名而已,大军动向还掌握在徐修和手中,可是徐修和年纪轻轻,初次将兵恐怕难以让赵王重视。
“那也足以牵制赵军”吴王拍拍他的手,安慰说。
付玉思反握住他的手,低头又看向手心的玉佩,眉心一动“王爷,兴许我们能获得些助力呢”
“什么助力”
“安定侯爷”
“安子期”吴王想了一下。
“来人”付玉思对着面前的侍者吩咐说“叫商先生过来”
“要出使?”吴王问。
“该派个人劝劝安定候弃暗投明!”
去岁大梁曾有异动,但是安氏兄弟却倒向赵志平,若是此时知道晋王已死,恐怕就不一样了吧!
☆、避难吴国
眼睑睁开,秦宇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涣散的目光渐渐聚拢,看来自己还是得救了。
轻轻动了一下,他勉强能够坐起,耳边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别动”然后一柄剑落在他的肩头。
秦宇看向来人,微微一愣,摇头苦笑,果然冥冥之中,报应不爽!
“杨夫人,好久不见啊”
“晋王殿下”管飞燕看着他,手里的剑微微一抖,冷声说“好久不见”
窗外已是黑夜,透过窗子能看见外面空空的旷野,秦宇坐靠在那里,轻声问“我睡了多久?”
“一日一夜”
“跟我一起的那个呢?”
“他还在昏迷”
管飞燕看着他,晋王很平静,这种平静不是他惯有的自信,而是一种不关乎生死的淡漠。
点点头,秦宇转头看她“杨夫人要报仇,能将此物给他吗,就说是他爹的遗物”
他从腰间拿出一张纸,略微染了点血迹,但却保存的很好,这是马五临死前塞在他手里的,他看过,是钱庄的票号,马五真的给小崽子攒了老婆本。
管飞燕没有接过来,看着他没有出声,秦宇放下东西,微微低下头颅。
“多谢了”
攥着剑柄的手心紧了紧,管飞燕想起大牢内的父亲,想起刑场上的丰哥,手臂一动。
秦宇闭上眼睛,手不自觉的握紧,剑刃在他脖子留下一道血痕,却刷的一下消失了。
“杨夫人?”秦宇睁开眼睛。
管飞燕收起剑,转过身“等他醒了,马上离开”
门被关上,管飞燕离开了房间,秦宇坐在床上回过神愣了许久。
一日后
“娘,那个好看的姐姐醒了”杨隐逸奔了出来。
管飞燕抬头,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说“那是哥哥”
一开始她也以为是个小姑娘,后来救他的时候才知道,竟是个少年,年纪应该只有十五六岁。
管飞燕推开另一间房门,冲床上的人淡淡的说“他醒了”
秦宇坐起来,牵动的手臂有些疼,缓了一下才站起身,跟在管飞燕的身后,门口管飞燕推开门没有跟进去,秦宇瞥了一眼她进门。
床上,临晚风已经醒了,美目望着四周,带着一丝怯意,扫到他猛地盯住。
“姓白的,这是哪?”
秦宇坐到他的床前,低头看着他,笑着说“不知道,不过没事了”
“哦”临晚风答应着没有在说话,姓白的笑容让他一阵陌生,以前从没见过。
“躺一会吧,我去给你拿点吃的”秦宇起身,临晚风忽然抓着他的衣角问“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秦宇迟疑了一下,临晚风心忽然提了起来。
“明天”
“好”
房内,临晚风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又要被卖了呢?
外间,管飞燕已经做好粥放在桌上,秦宇看了看,站到旁边说“明日他好一些,我们就走”
“好”管飞燕低头弄这手里的针线,没有抬头。
秦宇端着饭菜进屋,照顾临晚风吃完,又端着空碗出来坐到桌边,屋内安静了许久,他看看管飞燕,犹豫一下开口。
“为什么··放过我?”
管飞燕没回答,也没有看他,杨隐逸睡在她旁边,安然恬静,秦宇目光落到他身上,忍不住的追问。
“你··不恨我了吗?”
“恨!”管飞燕声音清脆,抬眉看了看他,眼神冰凉,轻声的说“这世上恨是永远不会灭绝,更不会释然的”
不会吗?秦宇心里失落了一下“那··”
“我只是不想再跟你们这些人有任何关联,我要让我的儿子平安长大”
眼前这个人无论落魄与否,绝不会是个普通人,又带伤至此,杀了他绝不可能悄无声息,而管飞燕已不想搅进那泥潭里,她要平平静静的生活。
“你知道吗?”管飞燕神情温柔的抚摸着杨隐逸的脸颊,声音却更加冰冷的说“我多想将你千刀万剐啊!”
千刀万剐··秦宇想起白云飞,原来这身份不但能致人死地,也能救人性命,当真可笑。
夜晚,秦宇躺在临晚风对面的榻上,小崽子经历这一场,心里很害怕,他在这里陪着他。
窗外风声阵阵,无月无光,秦宇看着眼前的黑暗,心里那失落蔓延成痛苦,管飞燕收起剑的那一刻,他曾有过希翼,也许仇恨是能化解的,也许他和···
却原来不过是妄想,没有什么东西能化解仇恨,除非一方死去。
日太阳高高升起,秦宇背着临晚风离开,小崽子伤口发炎,发热不退,反而不如他恢复得快。
临晚风趴在他的肩头,被烈日晒的迷迷糊糊,抬眼看了看去路,他小声说“姓白的,你认识之前那家人吗?”
“不认识”秦宇甩去额头上的汗珠。
那为什么那妇人望着你的目光冷如冰雪!临晚风没有深想,又问“我们去哪?”
“吴国”
临晚风愣了一下,低低的答应一声埋下头,咬着唇不再出声。秦宇微微侧头,感觉出小崽子的异常,略微想了一下。
“他们必定以为我们往西面逃了,绝不会想到我们去了吴国”
付玉思必然断定自己向水宁郡,甚至是晋国逃去,绝想不到自己跑到他老巢来。
背上,临晚风眼神一亮,看着他的侧脸问“不会被发现吗?”
“放心”秦宇扬唇“有爹在”
临晚风趴在他的肩上,笑了一下“姓白的,你还是这么讨厌!”
小崽子,你终于缓过来了!秦宇大步走着,笑意加深。
怀城
安子期和王蒙合力攻下平阳郡后,就又退了回来,王蒙驻扎在平阳防卫赵军,而他则负责东面的俞义带领的关中军。
天色阴沉,刚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湿漉漉的,空气里都是水气,安子期站在中厅内看着地面,神色间有些低沉。
“将军”
院子里跪下一人,打断了安子期的回忆,身子一动,披在肩上的黑色长袍一滑,他用手拉住问“什么事?”
传令的侍者低下头,自去岁末,安侯爷就一直心绪不佳,整个人变得冷漠异常。
攻克平阳后,安定候不见半分喜色,冷静的异常,直接率军返回怀城,提防关中军。这两日侯爷染上风寒,神态更为瑟瑟。
“有人前来拜见侯爷,说是有东西要您看”
“谁?”
“来人未说”
安子期看着他半晌没有言语,侍者跪在下面额头见汗,安侯爷治下越来越严厉,稍有差池,便有性命之危。
“让他进来”安子期终于开口,万一是晋王的命令呢,虽然很不可能。
商溭跟在侍卫身后,缓缓向内走去,他对于这个闻名天下的安定侯爷很好奇。
安子期年纪轻轻就手握重兵,晋南三郡归其挟制,而且安侯爷从军至今,未尝一败,即便是关中刺史和晋王这样人物,也没有这样的成就。
“参见侯爷”商溭行礼。
安子期系上袍子,头上无冠一根发带绑着,看看他问“你是?”
“在下商溭,吴王门下”
“吴王门下”安子期嘟囔一句,有些失落,目光落回他身上“商先生免礼,坐吧”
商溭直起身子,这才看清这位侯爷,广寒之月!他心里划过一个词,随即略微蹙眉,这贵公子为何萧索如深秋。
“先生远来何事?”
“侯爷天下英才难道不出?”
安子期唇角勾勒一下,却没有笑意,看着他说“吴国军师也是算无遗策,又岂会为不可为之事”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商溭笑笑,看着他说“尽人事未必不可变”
不会变的!安子期在心里念了一句,忽然有些了然无趣。
“多谢吴王厚爱,只是我是晋王之臣”这样的拉拢从晋王离开就没有消失过,安子期不屑也心烦。
“若··晋王不在了呢?”
“你说什么!”安子期微微色变。
商溭笑笑,掏出怀里的玉佩送上“请侯爷看”
安子期夺过玉佩,看了一眼,瞬间握紧,转头看着他,寒声问“什么意思?”
“侯爷是晋王之臣,若是晋王··不在了”商溭起身微微一笑,别有深意的说“侯爷该是谁之臣?”
寒光在眼底一闪,安子期攥着玉佩看着他,商溭微微的笑着看不出有任何端倪。
许久,安子期忽然后退一步,淡然的说“一块玉佩就想说服我,商先生我要更直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