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武史略 下(34)
秦宇进屋,往饭桌一看,眼睛一亮,难怪不做鱼了,他坐下率先夹了一口菜。
“什么日子这是,做这么多菜”
马五自从金盆洗手后,变得极为抠门,秦宇看他那架势,不但想把临晚风娶媳妇的钱攒够,也要把将来孙子的钱攒够!
临晚风端了最后一盘菜坐下,白了他一眼,这好吃懒做的样子怎么这么招人烦。
“吃饭哪么多废话?”
“小崽子!”秦宇瞪了他一眼。
马五笑呵呵拿着酒壶坐下,看着秦宇说“确实是好事,朝廷下旨减免关中税负,咱们这生意要更好了”
果然财迷啊!秦宇心里摇摇头“为什么事这么大动静?”
“皇后之子,皇四子秦惜出生”
临晚风说完眼角瞄到旁边人筷子一顿,他抬眼看去,老东西眼神一晃而过,又笑的让人讨厌的。
“确实是好事,小崽子给我也拿个杯子”
“自己去!”
马五替他取过杯子,倒满说“难得你喝酒”
端起酒杯,秦宇一饮而尽,眯着眼睛像是在回味,只是临晚风瞧着奇怪。
算算日子可不就这个时候吗?老子都过的不知山中岁月了。
秦宇又到了一杯,瞧着杯子里的人影,又问“你们刚说皇四子叫什么?”
“秦··惜”马五喝得比他快,已有三分醉意,皱着眉,琢磨着说“天子还亲自赐了字,叫什么来着?”
还特别赐了表字!秦宇笑了一下,男子加冠表字,世家勋贵的子嗣表字多在束发之后,皇家有时甚至更早,为的是能尽早继承爵位和封赏。
一出生就被天子亲自赐字的,要么是身份尊贵,像自己,宣帝和吴王都是,要么是特别受天子宠爱,玉良的皇子,恰巧占全了两点。
“什么啊?”他又喝了一杯问。
临晚风皱眉看看他俩,开口说“士佐!”
当的一声,临晚风这回看见姓白的明显愣了一下,他奇怪的问“怎么了?”
“□□皇帝,字士佐”
先皇之子,表字首皆为文,宣帝字文孝,吴王字文清,而秦坚这一辈表字首为元,秦坚字元让,秦翼字元信,可秦惜···
皇兄你也太着急了!
“是吗?”马五诧异的问了一句。
“我说听着耳熟呢”临晚风也嘟囔一句。
秦宇忽地笑了,喝着酒冲马五说“多读点书,都不如小崽子”
“读书有个屁用”
“种田有用?”
秦宇像平常一样和马五闲扯,临晚风坐在那里,被迫的也被拉着喝了几杯。
“这帝后原来差点成了晋王妃”临晚风捏着酒杯,俏脸上也涌起红晕,嘟囔着说“要成了,这皇四子就是晋国世子了”
“呵呵··”秦宇脸上酡红一片,迷蒙的看着他“要成了,就没有今个这顿酒了”
“晋王!”马五醉的最深,一拍桌子说“活该断子绝孙”
“对啊··嗝··他活该”秦宇扶着桌子,倒酒的手颤抖。
临晚风抢过他的酒壶,帮他添了一杯,怕他摔坏了壶,秦宇看看酒杯,哈哈一笑,一把将酒壶抢了过来,干脆也不用杯子了。
还是个老酒鬼!临晚风翻了他一眼,自己端起酒杯说“晋王确实很坏”
“怎么”放下酒壶,秦宇快趴在桌子上瞧他“小崽子,你也跟晋王有仇?”
“我讨厌晋王”
哦··秦宇手指动动,指着他和马五“怪不得你们俩能凑成父子”
“对,我儿子像我!”马五叫嚣着。
“像个屁,你那么丑”
马五摸摸脸嘿嘿一笑,看看临晚风说“哪··哪个王都不怎么样”
吴王不是!临晚风在心里念了一句,看着喝的东倒西歪的两人,眉心拧紧,抢过两人的酒壶。
“别喝了”
他站起身,先把马五扶回房间,回到桌边,姓白的已经趴在桌子睡着了,嘴里嘟囔着什么。
“妈的··他妈的··老子··我·去他大爷的”
临晚风脸色一阵怪异,使劲拉起白六爷,真是个老混蛋,醉了还骂人,也不知骂的是谁。
咚,将人扔到床上,临晚风坐在旁边喘了一会儿,刚要离开听见身后人咕哝着问“你和晋王什么仇?”
“没有仇”临晚风将他的腿扔到床上“有个人讨厌晋王,我就讨厌”
呵呵··还挺痴情,秦宇弯下眼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着问“你心上人?”
临晚风垂下眼睑,看看窗外的月光,轻轻的点点头,几欲不可见。
可是秦宇看见了,他动了一下头,对他说“下回见到她问问,晋王和她什么恩怨,老子··老子帮她了结”
老不正经!临晚风翻了个白眼,直接离开这里。
院外,月光皎洁,临晚风抬头看着晃花了眼睛,喜欢又怎么样,吴王不需要他的喜欢,也不需要他,他只是··吴王宫的一名戏子罢了。
房间内
秦宇看着窗口照进来的月光,那里站着玉良,站着母妃,站着雪堂,绍筠,站着云飞,站着年少的自己,站着所有他以为他本该拥有的东西。
他伸手去摸,却只摸到光,那么明亮只照在他身上。
日上三竿,临晚风推着空车回来,进院奇怪了一下,反应了一下才发现,今天姓白的怎么不在院子里晒太阳了。
看不见更好!
临晚风没理会,到房里换完衣服,拿起木剑刚准备练剑,就听白六爷的房内,哎哎呀呀的□□声,放下木剑,他推门进入。
“儿子,你可回来了”秦宇摁着胸口,瘫在床上对他说“爹要死了”
那可真是普天同庆!临晚风讨厌他又占自己便宜,不过看他脸色苍白如纸,没有相争上前一步问“你怎么了?”
“胸口疼··酒喝多了”
“活该”
临晚风骂着上前,低头看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站起身说“我给你叫个郎中过来吧!”说着就离开了。
“妈的!”秦宇在屋内又骂了一句,这回是骂自己。
又不是不知道,喝那么多酒干什么,明知道之后得难受,还喝酒,白六爷你真他妈的缺心眼。
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秦宇又看着窗口的光亮“老子,还是不够洒脱啊!”他说完心里的气忽然散了,他坐在那里笑了。
郎中来了,左瞧瞧右瞧瞧愣是没瞧出来他有什么问题,捏着胡须只让他贴膏药,白六爷翻了个白眼没信他的话。
“唉··老子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临晚风送走郎中,回身看看他无奈的说“说不定就是没有病”
“那我为什么这么疼?”
“····”临晚风聚拢眉心,难得放缓口气说“你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
“借你吉言了,儿子”秦宇拉拉被子闭上眼睛。
这个老东西!临晚风柳眉一竖,一甩袖子边往外走边说“放心,祸害遗千年”
“这小崽子!”秦宇睁开眼睛,临晚风已经摔门出去了。
☆、乱世来临
白六爷一病数日,马五有点着担忧,又找了两个大夫,不过都没看出是什么毛病,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白六爷居然慢慢好转了,应了临晚风那句‘祸害遗千年’。
五月的时候,四皇子秦惜满月,宣帝下旨册封刚刚一月的秦惜为关中王,废长立幼之心已经天下皆知。
许是上回疼狠了,秦宇坐在窗下跟临晚风下棋,听见小崽子告诉他这个消息,心里没有半分波动,只是感慨吴国很幸运!
白六爷照常下棋钓鱼,用临晚风的话就是好吃懒做,不干正事。
天下依旧风云涌动,他尽量不去听,不过消息还是风一般的灌进耳朵,他略微想一下也就不想了。
盛暑的六月,京城涌动大案,老臣反对封秦惜为关中王,要求立建宁王为太子,听说还有人给齐刺史写信,希望他能带头上书,让宣帝收回成命。
齐刺史没参与,结果可想而知,晋王离去后,连齐瑾瑜等人都被宣帝贬谪,如今至少在天顺关以内,宣帝牢牢掌握。
上书的大臣多被贬黜,理由为私自联络外朝,秦翼被削去建宁郡王的爵位,在府内思过三月,若不是王谦和力保估计会更惨。
这些消息悠悠的传到这个小镇时,一切已成定局,而秦宇正靠在树荫下,远处临晚风刷刷的舞着剑,秦宇看了眼鱼钩,还没有鱼上来。
“你也没看啊”临晚风练完,见老东西正闭着眼睛。
“不用看了”秦宇睁开眼睛“你现在剑招剑诀都记在心里,只需要练习就可以了,不必过分强求”
他没有白云飞那一丝不苟的劲,况且神仙的方法不适合他们这些凡夫俗子。
“真的?”临晚风坐下,尽管剑是他教的但还是禁不住的怀疑他的话。
“真·的··”秦宇拉长声音,明白他的心思,说“哪天我们再碰上歹人,上去试试就知道了”
临晚风扬着俊秀的小脸想着,点头说“嗯,试试”
噗!秦宇乐了“犹有半分少年气”点点他的脑门,他站起身说“走吧,小崽子,咱们回去了”
临晚风拍下他的手,拎起鱼篓跟在他身后,略显不满。
他从不觉得自己年少,就是觉得别人都瞎看不出他是个男子,对于老东西对他的称呼,渐渐的也没有那么生气了。
白六爷的样子,临晚风觉得这老家伙应该过了不惑之年,确实比他大很多,更重要的是他也投桃报李,什么老东西,老混蛋,老不正经,都是他对白六爷的尊称。
“老东西”临晚风又一个尊称,上前一步说“我听爹说你是京城人士”
“对啊”白六爷自己也习惯这个称呼了。
“那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京城多繁华”
“你还是吴国人呢,不也在这儿嘛”秦宇晃悠着步子,甩着手臂走的自在。
临晚风皱皱眉“我是不得已才背井离乡,你是因为什么?”
“我··是混不下去了”秦宇想了一下回答。
“你干了什么?”临晚风抬眉,眼底有一丝丝嫌弃和探寻。
秦宇看着他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快走了几步,临晚风见他如此,笃定他必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背井离乡的逃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