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了摄政王的崽后去父留子(34)
答应是答应了,怎么说服宗行雍是个问题。
殷臻:“等等。”
他烦恼且毫无头绪道:“他又……”简直不好形容,殷臻卡住。
素溪猛然想起某个深夜手足无措站在门外的青年,那时他和现在一样,问出同样的问题。她这回真心实意笑了,“殿下,少主不会真对你生气的。”她道。
殷臻倏忽顿住。
他上一次非常清楚地明白自己惹怒宗行雍是在春天,鸟语花香的季节,摄政王府桃花如火如荼开,绽开十里妃红色。宗行雍白天要去演武场,早出晚归——汝南宗氏独子并不如想象中轻松,他必须打败所有死侍才能脱离生死擂台,成为活下来那批人中最强。
他身上血腥味浓郁得像在血水中泡过,不是手骨折就是这这那那儿冒血。
殷臻嗜洁,无法忍受他沾血。
摄政王急需一个出口发泄生死一线的冲击,他掌管偌大王府,不能露出一丝一毫软弱,好在有殷臻。
再一次从榻上被踹下来摄政王简直郁闷,索性坐在地板上,笃定:“你不爱本王了。”
爱。
殷臻至今记得第一次从宗行雍口中听到这个词时自己产生的强烈情感波动,他跟宗行雍一上一下,摄政王处于绝对低位,拍拍灰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嘀嘀咕咕去沐浴更衣。
那句话他听见了,宗行雍说——“本王在外面耀武扬威,回来要看王妃脸色,风水轮流转风水轮流转。”
殷臻记得宗行雍暴怒的原因——他直截了当告诉宗行雍:“我不会在这里待很久。”
素溪和他想到了同一件事。
“少主在院子里砍树,”素溪侧过半边身子,“殿下去问问他要干什么?”
殷臻评估了一下素溪的的所有建议和实施成功率,决定采纳意见。
刚跟人吵了一架。
殷臻站摄政王旁边,咳嗽一声。
风大,他再咳嗽一声。
宗行雍早察觉到人到了自己身边,听见两声咳嗽暗自磨牙。
殷臻本来没打算咳第三声,一开口又不小心咳嗽,这回直接把自己呛到,弯腰剧烈呛咳起来:“咳咳咳……咳咳!”
摄政王冷不丁:“说个话都能把自己呛到,太子怎么长到这么大的?”
殷臻懒得理他阴阳怪气。
“本王有时候真想把你砍了,骨头剁碎了磨成粉吞下去。一整天的到处跑,猫。”宗行雍扔了斧头。
殷臻:“……别叫孤猫。”
宗行雍从地上站起来,懒洋洋:“找本王什么事?”
殷臻:“孤明日跟你去军营。”
三军驻扎在十里外,二十七城最外围,只有最荒凉没有更荒凉,水和食物来源紧凑,宗行雍漫不经心:“哦?”
“素溪跟你说了什么?本王的事用不着——”
殷臻:“孤说,孤明日跟你去军营。”
宗行雍微眯眼。
“本王答应。”他拍掉手上木屑,似笑非笑,“军中营帐各自对应,太子要跟本王睡同一营帐,好还是不好——”
宗行雍一顿。
殷臻:“好。”
这样的条件也答应。
真是……
胆子大。
宗行雍浑身躁动血液莫名宁静下去,他哼笑一声:“跟本王睡同一张榻?”
殷臻眉心一蹙,仍然:“好。”
宗行雍莫名笑了:“本王睡觉脱衣服。”
殷臻莫名其妙:“以前不脱?”
宗行雍“啧”了声。
话是这么说,摄政王半夜多少有点亢奋,半夜遛到阙大夫屋中,想跟他喝一杯。
“要去军营?”阙大夫将草药稳稳放入秤杆中,皱眉,“别骑马,羊肉可食。”
第二日卯时。
殷臻被裹得动弹不得,脸色隐隐发青:“孤骑不了马。”
宗行雍正给他往脖子上围狐裘,闻言挑眉:“想骑马?”
“……”
“大早上别跟本王讨价还价,外面全站着本王的兵。”宗行雍道,“坐本王怀里,要么别去。”
孤忍。
殷臻面颊忍得一抽。
所有死侍漆黑着装,袖口青鸟纹路金银勾错,无一人抬头。
铁骑一路向北,塞外狂风呼啸而过。
越来越苍凉,大地空旷,向四周无限延伸。
大半个时辰后,他们一行人来了凉州城十里外的驻军地。“晋”军旗在半空猎猎作响。
殷臻踏足过这里一次,在两年前,对此地剩余印象来自奏折文书。
刚一下马就见远处点兵台一面巨大红白战鼓,击鼓者袒胸露乳,肌肉虬结,面对整整齐齐十八阵人头。
擂鼓声震耳欲聋。
骑兵步兵分列两旁,排列整肃。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冬日卯时金乌未升,远处地平线却有一道破开天空的深橙,昏暗和凝固血浆在锐甲上涂抹出暗色。
宗行雍转了转手腕,偏头对殷臻道:“呆着别动。”
殷臻当真没动。
宗行雍出现时全军士气明显一震。
所有人目光集兴奋、狂热、景仰于一眼。
点兵台上,宗行雍沉声大笑,手举鼓槌,振臂擂鼓。
军号四面八方传来,沉闷悠扬,透过风声传至四面八方。士兵立誓声一阵浪潮盖过一阵。
——不管出于什么,宗行雍不能死。
殷臻静立原地,乌发被风带起。
朝堂上变数最大的棋,边关最利的刃。
不该死在尔虞我诈中。
他必须尽快回京,用最快速度解决国相张隆。
殷臻站在最边缘,不少人暗中打量观察他。
黑山白水静立他身侧,一左一右成绝对保护姿态。
有汝南宗氏青鸟图腾的所有死侍只听令于一人,平日寸步不离。主将营帐外围满一圈,一旦有人靠近宁可错杀不会放过。宗行雍身为三军主帅、汝南氏独子,一米之内虫蝇溅血,三米内生人断臂。
宗行雍积威深重,令行禁止,军纪严明,无人敢对军首上级有议论之心。但行军打仗生死难料,总有人遗憾自己没能娶个婆娘,有个大胖小子,回家老婆孩子热坑头。
谈着谈着话题绕到宗行雍身上,他们出生入死就算了,汝南宗氏子嗣稀薄,摄政王不成亲跑来战场,一个不慎就是断子绝孙。这可不行——他们皇帝不急太监急,找到个雌鸟都想往摄政王帐中送。
殷臻丝毫不知自己的出现给这堆深觉摄政王清心寡欲的将士带来多大冲击,他看起来和整个军队格格不入,面如冷玉,眉心美人痣不点而深,举手投足贵而不骄,一看就是从京中来的氏族子弟——还和摄政王共乘一骑,睡同一营帐。
主要在后一句。
北地寒凉,殷臻绕着四周走了一圈,收获一堆……奇怪中带着兴奋,兴奋中带着蠢蠢欲动的目光。
碍于黑山白水一直跟着,到底忍住了。
“何物?”途径某处时殷臻见到半人高笼子,笼子里装着数坨蠕动的东西,散发出浓烈腥臊味。
“西凉人。”白水道,“刚抓了十人,这十人烧杀抢掠至一户村庄,全村老小二十一人,一个不剩,场面惨烈。”
白水眼中闪过厌恶:“人彘。”
殷臻伫立良久,走开。
夜晚时分,他进了宗行雍营帐。
跟想象中不一样,营帐和所有将领营帐大小规格别无二致,陈设简陋,一张榻一张案几,案几上堆了四分之一人高军报,歪斜着往下滑。
一盏油灯、一支狼毫笔。
外加一壶烈酒。
“问太子一件事。”
宗行雍一目十行,在军报上批“阅”:“两年前,滂水之战,本王做过一个梦。”
殷臻:“那一仗有叛党,至今未找到。”
“快了。”宗行雍“啪”合上最后一封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