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杠精从良后(49)
“天色太晚。”诸野忽地又开了口,语调间却略有迟疑,“路上可能不太安全。”
谢深玄:“……”
照着这几日来诸野找的借口,谢深玄觉得,诸野下一步,大概便是要说他们顺路,想要伴他同行,送他回家。
若这不是心有担忧,如何才能算是心有担忧?
谢深玄微微垂眸,听见外头脚步声响,似是小宋回来了,有些话,他若是现在不说,那过会儿,他便得当着小宋的面丢人。
“诸大人。”谢深玄深吸了几口气,鼓足勇气开口,道,“您……您要回去了吗?”
诸野微微一怔:“我……”
“您因我受伤,我应当有所报偿。”谢深玄再补上一句,像是为自己这突兀行为的解释,“有伤在身,不该淋雨,也不该骑马。”
诸野:“……”
“正好同路。”谢深玄垂下目光,小声说,“我可以捎您一程。”
诸野像是听见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惊讶之语,一时竟不知自己该不该点头答应,可小宋已经推门进来了,谢深玄收回目光,飞速自门边退开,倒始终同诸野保持着一段距离,看起来便好似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这件事,他显然不怎么想让小宋察觉。
诸野也不曾说话,微微侧身,靠在谢深玄书斋内那木架之侧,刻意同谢深玄拉开了几步距离。
小宋丝毫未觉屋中气氛古怪,他踏步进来便开了口,道:“少爷,马车已备好了。”
谢深玄点了点头。
小宋:“我们现在回去?”
谢深玄迈步便朝外走。
他出了门,诸野并未跟上,谢深玄又朝院中长廊走了几步,屋中还是没有半点动静,谢深玄不由便停住脚步,回首朝屋中去看,等了片刻,方见诸野微微自他的书斋之中踏步出来。
小宋眨巴眨巴眼,先看了看诸野,又凑到了谢深玄面前来,低声说:“少爷,诸大人没有伞。”
谢深玄:“我知道。”
小宋:“那我们可要借——”
谢深玄:“他跟我们一起走。”
小宋:“……”
谢深玄:“劳烦你驾车了。”
小宋:“……”
小宋明显僵在了原处,只同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一般睁大双眼,那目光在谢深玄与诸野二人之间转了几回,这才恍然明白了什么一般,止不住点头,面上蓦地带了笑意,头上却跟着飘出一行极为醒目的大字。
小宋:「这该死的谢深玄,还真是口是心非」
谢深玄:“……”
等等,小宋对他的这称谓是怎么回事?!
这几日谢府门口常守着两个玄影卫,小宋就这么跟他们学坏了是吧?
不行,这两个玄影卫得撤,必须得撤!
第28章 同乘
方才离了书斋, 到了院中,夜中寒风扑面,实在冻得厉害, 令谢深玄禁不住狠狠打了个哆嗦。
这一场雨,好似将方才入春的天气又带回了冬日, 外头的天气实在太冷, 谢深玄衣着单薄, 只恨不得快些溜回马车之内,可待他登上马车,等了片刻, 待到诸野随着上来后,谢深玄又有些止不住心中的悔意。
说实话, 那倒也不是悔意,他只是有些不大适应, 还略有些止不住紧张。
待小宋为他们放下车帘后, 马车之内便只余一片沉默, 诸野天生寡言少语,他几乎不会主动挑起话题,谢深玄便想或许应当由他主动开口,多少说上几句话,以免他们就这么一路沉默到了家中。
可一时之间,他却又不知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街上的灯影透过车帘,倾洒在诸野身上, 将他分明的侧颜映照得无比明晰,雨水落在马车之上, 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谢深玄不敢侧首, 只好偷偷以眼角余光去看,便见诸野一手按着肘弯,将长刀靠在右手之上,正襟危坐,似乎丝毫不曾察觉到谢深玄这冒昧的目光。
可谢深玄知道,他不该再这么看下去了。
他心中有些微乱,又闭目竭力思索,试图勉强寻找出些话题,他想,他与诸野同朝为官,以往私下若有相谈,聊的也只有公务,诸野又是个脑子里只有公务的,既是如此,那他与诸野多说一说公事,总是不会错的。
谢深玄清一清嗓子,声调僵硬,问:“诸大人今日也没有公务吗?”
这本是客套,只要诸野回答了,谢深玄便要将话题绕到其他地方去,譬如诸野这几日总是跟着他这件事,谢深玄就很想问问其中缘由,而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想法,像是觉得……此事只要他问,诸野应当便会说。
可诸野实在想到谢深玄竟会问他公务如何,他显是一怔,倒还真顺着谢深玄的话解释,老老实实回答,道:“有。”
谢深玄后头的疑惑,全都被噎在了喉中。
他讶然看向诸野,显然是被诸野的这一句话给镇住了。
等等,有公务?
诸野自己不是说他在病休吗?都病休了,他怎么还有公务啊?!
谢深玄沉默不言,诸野下意识便以为,谢深玄是想要挑他的刺了。
他早已习惯了此事,谢深玄惯常对他所见的每一个人不满,总要从他人身上挑出些毛病来,若是他人对他如此,他怕是早就已生气了,只是因为此人是谢深玄,他才禁不住便想要为此事解释,道:“你放心,我虽病休,人在太学,可此事影响不了公务。”
谢深玄:“……”
“大多事项,唐练都可处理。”诸野道,“若有无法决断之事,他们会来太学寻我。”
谢深玄:“……”
诸野再见谢深玄神色不佳,想自己这般好像也能勉强沾一些玩忽职守的边,他又解释一句,有些心虚:“这几日彻查京中教派,我有去过官署。”
谢深玄:“……”
这几日谢深玄的确见过几次玄影卫内来人,也多是有公务来寻诸野的,可那时他并不知诸野在病休,而今将此事连在一块去想,他便抑不住心中不满,禁不住深吸口气,低声道:“啧啧你们玄影卫——”
诸野:“……并不影响。”
谢深玄:“真是比耕地的牛还勤快啊?!”
诸野:“……啊?”
他怔在原处,有些讶然,显然怎么也想不到谢深玄的后半句话,竟然是这个。
“病休二字是何意,诸大人您难道不清楚吗?”谢深玄深吸了口气,道,“既然如此能干,我看这病休也不必了,您还是回玄影卫中去吧。”
诸野好一会儿方回神,言语中却仍旧略有些迟缓,他想留在太学,又知自己若是拌嘴,那定然是说不过谢深玄的,因而他微微蹙眉,下意识将皇上搬了出来,道:“此事是圣上——”
谢深玄:“那您这几日是在抗旨啊?”
诸野:“……”
谢深玄:“哟,还算欺君。”
诸野:“……”
诸野说不出话了。
他不回答,谢深玄的胆子略大了一些,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小声嘟囔:“这破玄影卫,我就该狠狠参你一本。”
诸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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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要同谢深玄争吵,诸野明白,他这张嘴,是绝不可能斗过谢深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