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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无咎(62)

作者:尔曹 时间:2023-11-25 10:58 标签:宫廷侯爵 暗恋

  李炎气结失语,起身绕着龙椅转了好几圈。李镜口口声声说的“身生父母”,其实是李炎的父母,李炎自然比谁都想知道自己的父亲因何与情同手足的梁王为难。李镜偏偏放下这桩不肯再查,李炎怎能甘心作罢。
  李镜气定神闲,冲韩棋点了点头,便俯身下拜告退。等他念完万岁,李炎却抬手叫住他道:“靖王与恩师一案,你办得不错。你既然身为监察御史,替朕办案便是你职责所在。朕便再给几日时间,你去将淮南伯李赟与我父王当年恩怨情仇,查清报来。”
  李镜拱手推辞道:“圣人这可为难臣了。欲知当年旧事,需从他二人在国子监的岁月查起。臣人微言轻,哪敢向国子监老夫子们询问这等不可言说之事?怕是要被那班饱学正义之士批驳得体无完肤,也问不出一句有用的来。不可不可,臣这就收拾行装,动身回淮南去吧。”
  这明显的装腔拿乔之辞,气得李炎鼻孔喷气,耐不住性子指着他道:“你不要不识抬举!你走不走得掉,还要看朕如何发话呢!”
  韩棋在一旁急得要死,不知公子又在盘算什么。若真查实淮南伯李赟才是罪魁祸首,李炎趁机要他“父债子偿”,他又如何逃脱?便小心劝道:“圣人呐,上一辈的事,小辈们不便深究;再说,事关梁王殿下清誉,有些事,还是不要太过较真才好。侯爷说得是,国子监那班夫子们嘴里哪有好话,平白叫他们非议梁王殿下,一旦叫史官记下了,岂不自寻烦恼?”
  这番话明着是为梁王殿下名声着想,实际是为提醒李炎,李赟是你亲爹,梁王是你养父,他二人名誉受损,怎么都落在你头上,何必呢?
  李炎却执迷不悟,尤其对他那句“侯爷说得是”格外反感,当下便怒气上头,拍着龙椅靠背叫道:“朕还怕那群碎嘴老头不成?朕还不信了……李镜,你与朕同去国子监,看谁敢当着朕面大放厥词!”
  “圣人一露面,还能问出什么实话?慑于天威,他们便只敢歌功颂德,不如不问。”李镜眨眼道,“若圣人当真要查,臣倒有一计……”
  “你再给我卖关子试试!”李炎指着他从龙椅上冲下来,李镜赶忙垂下头道:“不如圣人微服与臣同去,臣先问出实情,他们若口无遮拦、诋毁梁王,圣人再亮明身份,以为威慑,令诸般非议不得外传,如何?”
  李炎略一思索,的确,此为万全之法,便草草点头,冲韩棋道:“去找件便服与朕换上。”
  韩棋望着李镜十分为难,李炎狠狠瞪他,他不得不从命,跑上寝殿翻出一身颜色老成的朴素袍服,配上一顶垂耳便帽,为李炎换上。
  李镜道:“圣人委屈了,此为权宜之计。到那儿后,臣便自报家门,只说圣人是我御史台执笔言官……”却又犹疑道,“不对,臣穿着官服,为何属下言官竟敢便服跟随?只怕骗不过那班老夫子……”
  “这有何难?”李炎挥手道,“韩棋,再去找一身便服来,你也换了。只是问案,都穿着便服并不奇怪。”
  韩棋便又跑了一趟,找来一身颜色纹饰十分接近的,李镜跪谢了,再三道“僭越,恕罪”,也恭敬换上。
  两人前后向外走去,韩棋在后边儿跟着,望见两人身形背影别无二致,公子李镜举止步态倒更加端庄清整些,不觉心头一震,似有一道灵光划过眼际,却来不及细想。
  才下玉阶,韩棋拍着头“欸呀”一声。三人谁都不知道国子监该怎么走,韩棋只得回到长生殿直房,将袁五儿叫来带路。
  一行人微服行至国子监院内,在正厅等候。学监去向夫子们通传,说御史台察院来人问案。李镜背手观看墙上挂的太宗皇帝御笔,李炎也有样学样,站在另一面墙前看字画,袁五儿垂手立在李炎身侧。韩棋总不能也站他旁边,那样太明显,于是他乐得轻身挪到公子身边,暗自悸动羞红了脸。
  好一会儿,七八个白须老者鱼贯而入。路上韩棋明明同袁五儿说好不得泄露圣人身份,可袁五儿跟着李炎伺候惯了,此时习惯性地顺嘴扬声道:“圣驾到——”一个“跪”字尚未出口,便觉失言,急忙以手捂嘴,却已来不及。
  只见那几个老迈夫子纷纷甩袍屈腿,艰难躬身下拜。可他们拜的却不是李炎,竟正正对着李镜高呼万岁。
  作者有话说:
  收尾了收尾了


第73章 向圣人谢恩拜别
  李炎勃然变色,韩棋与袁五儿则吓得直往地上瘫。
  李镜故作惊讶状:“你们怎么……”却不将话说完。
  为首的荆老夫子趴伏在地上,苍老的嗓音缓缓道:“圣人龙姿凤表,与梁王殿下相貌酷似,有如依样儿再造一般,学生怎会认不出来?不知圣人驾临敝学,有失远迎,望圣人恕罪。”
  可怜国子监这帮年迈昏聩的老夫子们,只在登基大典那日遥遥看了几眼龙座上的天子,别说是面容样貌,高矮胖瘦都未必看得清,哪能辨认得出李炎才是当今圣人。
  袁五儿冲上前去,一脚接一脚踹在荆老夫子肩上,尖声斥道:“老眼昏花!你耳聋眼瞎!你哪个眼儿见过梁王殿下?挖出来喂狗!”
  李炎咬牙压住火,厉声喝止他道:“不可造次!退下!”
  李镜扑通一声跪倒,冲李炎咚咚磕头,连声道“臣死罪”。
  众夫子一听这话,个个惊惧发抖,五体投地不敢抬头。荆老夫子“啊”的一声,一口气上不来,歪倒在地上。厅外几名学监急忙跑进来,七手八脚将老人家抬着出去送医。
  韩棋更是如遭雷击,瞪眼愣在原地。公子这是做甚?当真不想活了?他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竟还故意在李炎面前、当着这世上最难捂嘴的一帮人,将此事揭露出来?!
  与此同时,许久以来的一个疑问,此时也有了解答。为何老皇帝与左峻在无任何人证物证的情况下,都理所当然地认为李赟与李越互换了孩儿?只因公子李镜长相与梁王李越几乎一模一样!
  韩棋耳边嗡嗡鸣响,只听见自己如鼓的心跳。原来这个“秘密”并非只有他与李炎两个活人知晓,国子监的夫子们、任何一个二十年前见过李越、至今仍在世的人,一见李镜,便知他才是梁王独子、真龙血脉!
  还有仇不息。韩棋闭眼回想,他查看宫中案卷时,曾翻到过仇不息的档册,仇不息考中进士后待诏三年,最终得了个从七品的“宫门舍人”。当时韩棋并未在意,只当是个小小的京官,如今想来,在册立太子后,宫门舍人便转为太子舍人,而当时老皇帝嘱意的太子人选,正是梁王李越。因此,二十年前,仇不息极有可能是李越身边侍从之一!案卷里那句轻描淡写的“因失职获罪,受宫刑”,恐怕就是对他未能及时劝阻李越凿堤犯错的处罚。他明知老皇帝憎恶靖王,却不顾圣意一心投靠靖王,只因他心里清楚,如今这个众望所归的皇孙李炎是个冒牌货,而真正的皇孙李镜,却势单力薄、根本无力上位;相对而言,支持靖王胜算更大、风险也更小。
  李炎脸上风云变幻,闪过各种复杂神情,李镜却只一味以头点地,不知在作何想。韩棋一时不知该如何破此僵局,只眼巴巴瞅着李炎,目光满是悲哀祈求,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脸上滚落下来。
  “朕来是想问,当年先父与李赟相处如何,可有罅隙?”李炎明知问也白问,却不得不做此姿态,不令自己显得心虚、尊严扫地。
  地上趴着的几个老头儿偏头互相瞅了半天,终于有一人低低答话:“回圣人,梁王殿下与侍读李赟交情甚笃,并无嫌隙。殿下性格豁达,天马行空,有时顽皮恣意,李赟常从旁劝谏,却不令殿下反感,着实难能可贵。”
  这时李镜抬头道:“臣听闻国子监规矩森严,王子犯错不得姑息。敢问夫子,梁王殿下可曾因顽皮受责罚?”
  夫子有些吞吐,又与旁人对视片刻,才又答道:“是,国子监有律,夫子对待童生必一视同仁,不得因身份尊卑有所差别。只是,殿下毕竟贵为龙脉,怎可受皮肉之苦。故而,故而殿下受责后,皆由侍读代为领罚。此乃祖制,并不单单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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