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中食肆买的?”
“味道竟也不比从前那家容合居的差。”
如他和阿拂这般身份居于周府之中,不得主人家首肯原是不能轻易出门的。所幸阿拂习得付好身手,周府那般低矮的墙檐,从来入不得她的眼,进出之时,宛如探囊取物。
是以二人虽居寒汀阁内,于用度之上却是从未受过半点委屈的。
“公子喜欢,便多用一些,”阿拂眼尖,说罢,便瞧见他腰上新多的荷包,不由得抿着嘴笑道,“不过如今,有旁人来给公子送新鲜吃食,只怕阿拂送的要不了多久就入不得公子的眼了。”
谢执顺着她目光瞧去,落在荷包上,动作不免一顿,随即摘下,懒懒地搁在一旁,“你倒瞧得清楚。”
“怎么会瞧不清?”阿拂眨了眨眼,笑道,“那上头的徽记,阿拂打一眼就能瞧见。”
“这家果子铺在城西郊,味道倒是好,只是太远了些。倒也难为这呆子少爷肯惦记着,费了这份心,巴巴儿给公子送来。”
“只是也不知,公子肯不肯领情?”
谢执拈着筷子,斜睨了她一眼,“他送给谢姑娘,又不是送与我。”
“我做什么要领情?”
“公子又说的什么话,”阿拂替他盛了碗红枣薏仁粥,无奈地笑道,“难不成还能从哪儿寻来一位谢姑娘,替那呆子少爷补上?”
“况且阿拂瞧着,如今那人一颗心都扑在您身上呢,哪儿还有旁的谢姑娘能入他的眼?”
“你倒肯替他说话。”谢执拿勺子在粥中慢慢搅着,又丢了颗糖渍梅肉进去。
阿拂在他身旁的圆凳上坐下,笑吟吟讲,“阿拂自然同公子一条心。”
“公子注意着谁,阿拂便也帮着掌眼。”
“左右这府里头的日子无聊,公子又不是寻常女儿家,即便那呆子少爷哪一日磕坏了脑袋,心生歹意,公子也绝不会叫他轻薄了去。”
“的确是无聊,”谢执调转筷头,拿尾端在阿拂头上轻敲了一记,“整日只会乱想。”
“我同他来往,自然有我的道理。”
他说着,若有所思道,“不过今日谈话间,我倒听他提及了件有意思的事。”
“周家的生意铺子,他似乎还真未怎么沾手过。”
“也算不得奇怪吧,”阿拂道,“周牍到底还在世,身子也康健,且能活些年头的。”
“左右他就只有呆子少爷这一位儿子,来日真撒手人寰,东西不都还是呆子少爷的?想来也不差这一时。”
“不见得这样简单,”谢执摇了摇头,“周牍如今的年纪,原也该成家立业。即便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到了操持之时。况且豪富之家大多求得子弟早慧,于此一道更该上心才是。”
“况且周潋在宣州之时,一干生意铺子,皆操持极好,比之周牍叶侃当年,只怕还要更妥帖些。这般情形下,周牍还要把权不放,难免叫人生疑。”
“兴许,”阿拂想了想,又道,“是为了那档子事?他晓得自己手上这些生意不干净,又不愿意将周潋拖下水,所以才刻意避着,不许周潋掺手?”
谢执听罢,冷笑一声,“他若真如此,才是打错了算盘。”
“吃肉时人人有份,难不成到了论罪时,就只他一颗脑袋可砍?”
“若真有一日见于世,这府里头的,哪一个都逃不过。”
“他好歹是在生意场上滚过这么多年,总不至于连这点儿事都不清楚。”
阿拂听罢,不由得按了按额头,惆怅道,“公子既这般说,那阿拂实在猜不出来了。”
“公子可有什么想法,也好给阿拂指点迷津?”
“并无,”谢执神色如常地夹了只虾仁饺,“我若想得出,也不用在此地盘桓蹉跎了。”
阿拂:“……那您预备着如何呢?”
“着人去查查,”谢执拿勺子轻轻敲了敲碗沿,若有所思道,“看三月前周潋往宣州去,其中内情究竟如何。”
“外界只闻他们父子大吵一架。可究竟为何事而吵,这里头知情的都三缄其口,不知情的也猜不出影儿来,实在蹊跷。”
阿拂忖度着他的话,眼睛猛地一亮,“您是说,先前周牍同周潋吵架,是因为那件事?”
“只是猜测,”谢执微微摇了摇头,“我同他接触这段时日,他性子本就温和,又兼有一股读书人的迂气,于礼之一道本就是极为看重。”
“若非事出反常,他断不至于出言顶撞周牍。”
“若是查清了,果然如我们所想,”谢执将筷子搁在筷架上,“叮”一声轻响,“那便说明,这周府里头也并非铁板一块。”
“如此,我们行事便要方便许多了。”
第25章 戏诸侯
此次为着隐藏行踪,谢执带来儋州的人手并不算多,贴身的只有阿拂一个。
要查的事情吩咐人下去,一时半刻也收不到回讯。好在时间宽裕,谢执对此并不着急。
更叫他感兴趣的,是周牍对周潋频频往来寒汀阁的态度。
“阿拂,你从前家中,可有兄长幼弟之类?”谢执靠在琴台旁,拿手支着下巴,指尖懒懒地从弦上拂过去,“铮”地一声清响。
阿拂端了盘香橼,细细地摆正叶子,淋了水,搁在桌案上,闻言略一思索,摇了摇头道,“嫡亲的没有。”
“我阿娘身子弱,只生了我同姐姐,爹爹也未曾纳过妾室。”
“倒是伯父家中,有几位堂兄,同我家往来也算多了,小时也在一起顽的,有些情分在。”
她偏过头,问谢执道,“公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有些奇怪,”谢执垂了垂眼道,“都言父母爱子,为其计之深远。”
“怎么我瞧着周家,倒好似不行此道?”
“自寿宴以来已有数旬,周潋往寒汀阁里来了不知几回,光阴虚掷,难不成满府之中,就无人知晓劝阻吗?”
阿拂听罢,沉吟片刻,也不由得奇怪道,“公子这般说来,的确是有些蹊跷。”
“旁人家不清楚,可我那伯父家中的几位堂兄却非如此。”
“我伯父一心想叫几位堂兄往仕途上进,平日里规束得紧,除去家中族学先生所授,还另布置了旁的课业,绝不许懈怠玩乐。”
“我伯娘曾想着几位堂兄渐渐大了,屋中也该放一两个丫鬟,通晓些人事,反被伯父一通训斥,说我伯娘昏了头,溺爱无度,存心耽误几位堂兄的仕途经济。”
“后来,我那二堂兄不知何时同府中一位洒扫的小丫鬟间生了情意,东窗事发,被伯父使人捆了,手指厚的戒板,也不知挨了多少下。年节时爹爹带我往伯父家拜年,人犹躺在床上起不来身呢。”
“这般比着,这周家老爷倒真是心大。”
“心大么?”谢执拨弄着琴弦,淡淡道,“不见得。”
“周牍把持周家多年,若是连管束自家的手段都使不出,那倒稀罕了。”
“这园子里头多少双眼睛盯着。周家少爷沉迷声色,即便下头仆人不提,旁支亲戚打听到,只怕也要提到周牍眼前去笑话。”
“你那二堂兄是同自家小鬟相好,已然经了那般家法。何况你我此次顶着烟花之地出来的身份,岂不要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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