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君情(120)
果不其然,翌日一道白痕刚划过天际,他便早早被嬷嬷喊起来沐浴更衣,束好发冠,艳红色的喜服穿在身上衬的人格外柔和。帝后大婚一贯都在晚上,他需得趁着白日给太后请安,走完剩余的礼节。
看着流程不算多,可当真做起来,才知道这时间安排的是分毫不差。满打满算手上事情刚忙完,太监便进来告知喜轿到了宫外。
皇宫内外入眼皆是金红璀璨,年轻的帝王立于大殿之上,注视着台阶下缓缓朝这边靠近的喜轿,面目温情。
大红绸缎缠绕在轿身,数不清的珠宝挂饰透着烛火摇曳生姿。轿帘被人从里掀开,楚樽行的身段尺码云尘烂熟于心,合身夺目的红衣让他眼底无端一红。
沿着台阶含笑而来的身影,是他自小就藏在心底不愿放出的人。
完整的礼节少说都要几个时辰起步,云尘担心他的身子,特意将非必要的东西省了,只剩下几个简单的过场。他握上楚樽行有力的手,听从礼官典跌宕起伏的呼声逐一行礼叩拜。
每拜一回,他心里便多了几分底气。
帝后大婚,大张旗鼓,天下周知。
“礼——成——”
二刻钟后,随着礼官的一声高呼,嬷嬷垂首领着他们进了殿内。云尘垂眸眨掉眼眶的酸涩,楚樽行跟他相视一笑,于礼坐在榻上静心等候。
殿内也被红布铺的满满当当,桌上放了两只银杯,是行礼合卺礼用的酒。
殿门被人轻声合上,云尘端着酒杯走到榻边与他交杯而饮。酒水见底,他俯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底除了情爱外更多的是安定,是餍足。
楚樽行从他看向自己后便没再移开过视线,二十几年来,即便是被言语或疼痛纠缠得痛彻心腑时他也从未有过想哭的感觉,可此时此刻眼底却当真有些发热。他说不上自己是何种心情,像是恍惚,像是得了一场触及不到的梦,又像是如愿以偿后的不大真切。
云尘勾起他的下巴,刚俯下身触及那番温热,后背便被人猛地用力拽前几步。唇上吮吸的力度骤然加深,既霸道又柔情,湿软的舌尖启开口腔缓慢索取,粘黏着津液久久都不曾抽离开。
“钟离前辈先前跟我说他回不上嫁妆……怎么办呢?”云尘意犹未尽地在他嘴角舔了舔,抽开他的腰带将人按在床上,一件件褪净两人的喜服,打圈抚摸着掌下紧实却布满伤疤的身体。
楚樽行抱着他压在自己身上,低笑问道:“殿下想要如何?”
“让我想想……既然前辈回不上,那就只能阿行自己尽了皇后的责任,日日侍寝还了。”
云尘目光灼灼,贪恋地将人映进了眼底,继而贴在他身下,随着帘帐轻缓散开,榻上的声响有呻吟也有轻微的撞击。
世人常说时间会消磨很多感情,普通人的喜爱尚且短暂,帝王家的就更不必说,有太多携手半生最后仍是分道扬镳肝肠寸断的人出现。
可这所谓的世人到底还是低估了云尘与楚樽行之间的情爱。
哪怕是日后岁月蹉跎,年华淹没了往史。二人再回眸望向对方的眼神里,只会永远满含爱意。
“阿行。”云尘仰起脖颈,搂住楚樽行喃喃轻吟,“我好爱你。”
“殿下,我亦然。”
第122章 番外一:他是皇兄的
临近年关,宫里到处挂满了大大小小千汇万状的纸灯笼,远远看上去整座皇宫被照得通红一片。宫女太监们手里捧着内务府新发下来的绸缎首饰,有说有笑地稳步在宫道各个角落,好不热闹。
这阵正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顺帝早早便挑了吉时封印修朝,小年前后刚好赶上祭灶神、求国运。这天子过年与寻常人家也无甚差别,爆竹红联锣鼓升天那是样样不少。
若真要挑个毛病出来,那便是宫里的年比起外边,到底是多了不少规矩。
不同的仪式要如何穿着,何时要赶往何地做何事,这些都是循规蹈矩半点容不得修改,一套套流程下来,主子跟奴才都累得不轻。
凌渊殿外,六福公公也正张罗着一众下人爬上爬下地四处布置。他上了年纪,吆喝几声下来竟也胸口上不来气,撑在一旁窗沿上气喘吁吁。
不过好在忙活了这么大半天,殿外总算是沾染上了不少年味,与往日的冷清素雅相比,简直判若云泥。
六福公公拍了拍肚子,很是满意。
云尘刚用过晚膳便被太傅大人喊了过去,说是有些年头规矩需得提醒两句。他向来不喜太多人围着自己转,于是先前便吩咐过,凌渊殿内不得有下人久待。
但显然有人例外。
楚樽行来回往返于殿内各个角落,不肖几个时辰,便将里头打理得井然有序,无论何处看上去都舒服得很。
他手脚不停地将碳炉移至中间,赶着时间往里多丢了几块炭好让周围暖得快些。俯身刚将炉子点燃,殿门便被人从外推开。
云尘只着了身单薄里衣,一路小跑着搓手哈气。他彼时年少,脸上难免存着一股幼气,面颊两侧的肉随着他上下颠簸的步子一颤一颤的。
他几步跑上了床,缩进被子裹着滚了好几圈才伸出脑袋。殿外不远处还追赶着两个嬷嬷,无一不是惊慌失措,胸前上下起伏喘着气,嘴里还不断喊着:“哎呦,四殿下你慢些啊,这地滑摔了可如何是好啊!”
楚樽行回头见云尘双手冻得通红,心下一紧赶忙往炉子里添了把火,倒了杯温水上前,又将他被子包紧了些,只剩个脑袋在外面。
一连串事情做完,再张口时语气难免带上些责备:“殿下这阵不是应该在太傅大人那儿吗?怎的突然跑回来了,还只穿了身里衣。”
“太傅被三皇兄气走了,现下想来理当在父皇面前老泪纵横地商议何时才能告老还乡。”云尘接过温水一饮而尽,又解释道,“外袍被三皇兄打湿了,穿着冷,索性脱了,左右跑回来也要不了多久功夫。”
云尘撑起身子靠在床边,这会儿安静下来了才发觉殿内竟也隐隐透着股寒气。他朝碳炉看去一眼,果不其然,里面银碳燃了三分之一都不到。
“这碳怎的是刚燃的?”
楚樽行见他要下来,从地柜里重新取了件大氅替他裹上,随后俯身歉意道:“殿内无人,属下便没点碳,殿下恕罪。”
“我不在殿内你自己就不冷吗?”云尘佯怒一掌拍向他后脑,握上他的手探了探,掌心触及到一片温热,他这才缓缓放下心来。
外头响起一阵脚步声,六福公公推门进来,躬身行了礼:“殿下快些收拾收拾,漓妃娘娘到门口了。”
“母妃不跟父皇在一道来寻我做什么?”云尘不明所以地问了句。
话音未落,漓妃便怀带着轻笑声踏进了殿内,她假意责怪道:“怎么,尘儿这是不欢迎母妃?”
“怎会,儿臣不敢。”云尘拉过她坐到软椅上,奉了杯茶上前,“母妃来找我可是有何大事?怎么的连法会都不去了?”
“法会那边有你父皇在便是了,我一个妇人家去不去有何关系。”漓妃顿了顿,又寻他玩笑道,“若要说大事,给尘儿送礼算不算大事啊?”
“眼下虽还未到你的生日,但好歹也是过年,按年岁来算尘儿也有十五了。”
漓妃说着声音竟带上几分恍惚,她抬掌覆上云尘的手背,脑中不自觉地便浮现出他再小些时候的模样:“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这才多久尘儿便长这么大了,母妃也老了。”
从他还是个奶娃娃要自己天天哄着才能睡着,到现在行为举止规整有度初显风致,仿佛一眨眼便荡了过去。
日日待在宫里,到底是没了概念。
云尘听她言辞间不免笼盖落寞,于是不紧不慢地揭开话题,轻笑出声:“母妃哪里老了,儿臣看着并无差别,还是同往常一样仙姿玉色。”
漓妃闻言一时失笑,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这是从哪儿学来的花言巧语?竟用来哄骗母妃了?”
“儿臣所言句句属实。”云尘卖了个乖,三言两语略了这段,转言问道,“母妃方才说要送我礼物,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