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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族将军偏要嫁我为妻(35)

作者:山河不倦 时间:2023-05-24 09:55 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朝堂之上

  燕暮寒的声音在身前响起,距离很近,祝珩愣了下,茫然地眨了眨眼:“现在是什么时辰?”
  “申时了。”
  申时,下午,还不到傍晚的时候。
  祝珩心里发凉,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便是入夜,也不可能这么黑,黑得看不见一丝光线,像是掉进了墨缸里。
  燕暮寒端着药碗,吹凉勺子里的药汁:“医师说,你太激动,吐血晕倒。”
  和上次晕倒的原因差不多,都是气急攻心,祝珩的身体本来就虚,经不起折腾,老医师嘱咐要好好照顾,这几天就开始针灸,祛除身体里的毒素。
  勺子递到嘴边,祝珩下意识含住,咽下药汁。
  以前从未出现过失明的情况,应当是他太过激动,等心情平复下来后就好了。
  祝珩不吵也不闹,无事发生一般,垂着眼皮,将燕暮寒喂到嘴边的药喝完:“楚戎在哪里?”
  “在外面,候着,你要见,他吗?”燕暮寒放下药碗,祝珩昏迷的时候,他问过楚戎发生了什么事,“别多想,肯定,有误会。”
  事情还没弄清楚,仅凭楚戎的一句话,不能断定祝子熹出了事。
  祝珩心知这一点,但祝子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即使心知肚明也无法保持冷静:“让他进了吧,我有事要问他。”
  燕暮寒将楚戎叫进来,这一次没有离开,一直坐在床边。
  楚戎一见祝珩就跪下了,语带哭腔:“殿下……”
  祝珩心烦意乱,呵斥道:“别哭了,你说舅舅在宫中遇害,是怎么回事?”
  “大都传出消息,二爷在宫中被大皇子的车辇冲撞,当场毙命。”楚戎一下下叩着头,声声泣血,“二爷无辜遇害,十三年前睢阳一役有冤,祝将军与我父楚明灏遭奸人算计,奴无处诉冤,胆大包天擅请二爷牌位,恳求殿下为祝氏一族讨回公道,为我楚家满门洗刷通敌冤屈。”
  楚戎今年十三岁,十三年前因楚明灏通敌,楚家被满门抄斩,楚戎是楚明灏的遗腹子,侥幸逃过一劫,后来被楚戎的好友救下,抚养成人。
  他跋涉千里,从睢阳城到南秦大都,将自己卖入了国公府,为的就是伺机平反。
  “所以你并不是亲眼看到舅舅遇害,只是听说。”
  楚戎一愣,忙道:“南秦已经传开了,奴不敢欺瞒殿下,奴离开大都的时候,圣上正想着册立新后,二爷大力反对,他此番遇害,定是皇贵妃及大皇子在暗中捣鬼。”
  皇贵妃苏氏,正是大皇子的母妃。
  祝珩攥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是什么时候听到消息的?”
  楚戎如实以告:“离开睢阳城的时候,二爷对奴有再造之恩,奴不忍心见其无辜冤死,就偷偷潜入了祝氏祖祠,将二爷的封名牌位盗了回来。”
  祝氏一族世代镇守睢阳城,祖祠就建在城中,唯有祝子熹这一脉在大都为官,祝氏族人死后,牌位都会送回祖祠供奉。
  燕暮寒听明白了,传言真假尚未辨明,这人就拿着祝子熹的牌位来找祝珩,希望借祝珩之手来平反祝氏与楚家的冤案。
  或许有对祝子熹的不忍心,但更多的是对报仇的渴望。
  祝珩心绪难宁,眼前的黑暗更增添了他的烦躁不安:“你所言可属实?”
  他听到楚戎重重的磕头声,声音里仿佛都带着血意:“奴句句实言,若有欺瞒,不得好死,望殿下明察。”
  燕暮寒将楚戎安顿在府上,命暗卫暗中监视,然后又安排人快马加鞭启程,赶往南秦大都查探情况。
  祝珩的舅舅就是他的舅舅,是要在他们的成亲仪式上坐高堂位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如果真是那什么大皇子害死的,他便为祝珩取了对方的项上人头。
  身为夫君,必须想夫人之所想,体贴周到地安排好一切。
  祝珩独自坐在床上,摸索着拿起放在枕头旁边的牌位,他的指尖每在一个字上抚过,心里就升起一丝恨意,过去二十年里所受的屈辱一股脑儿都涌上心头。
  他无心权势,并不想争,所求不过是他和在乎之人能安稳度日,是以德隆帝偏心其他兄弟,祝珩都毫不在意。
  以往祝子熹每每要为他争一口气,争得皇子应有的排面,祝珩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他巴不得一辈子待在明隐寺里,做个普通人,不明白祝子熹为什么执着于那些虚名。
  如今祝珩明白了。
  祝子熹争的从来都不是虚名,是尊严,是底气,是旁人不敢欺辱于他,不敢将他推出去挡刀背锅的权力。
  祝珩抱紧了牌位,蜷缩成一团,如同小兽一般呜咽:“舅舅……”
  此身立世受尽折辱,怎能不争。
  祝珩原以为不在意便得自在,到头来才发现,即使他不争不抢,旁人也容不下他。
  想要在这世道里安稳地活下去,不仅要争,还要争九五至尊之位。
  燕暮寒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他扶着门,思绪陡然飘回到七年前。
  花神节的夜晚处处都是花灯,十里长街被点亮,如同一条坠入凡尘的璀璨星河,一眼望去,漫天遍地都是灯火。
  燕暮寒被人群裹挟着来到最热闹的花神祠,从半空中飘落的粉色薄纱带着淡淡的香气,蒙了他一脸,隔着薄如蝉翼的轻纱,他看到款款而下的祝珩。
  素衣雪发,眸光映烛,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
  那时的祝珩挽了女子发髻,他的相貌本就随祝苑,美得雌雄莫辩,是以燕暮寒第一眼看到他,误将他认成了姑娘。
  他们语言不通,互相比划着,猜测彼此话中的意思。
  从热闹的花神祠到京郊,祝珩牵着他的手跑了许久,他们躲过了一直监视他的人,在城外荒败的土地庙依偎着,那是燕暮寒所能拥有的、唯一的自由时光。
  祝珩发热了。
  燕暮寒做了此生唯一一件不会后悔的蠢事,他戴上奴隶才会戴的枷锁镣铐,回到了他好不容易逃离的囚笼——北域长公主身边,心甘情愿断下尾指,成为被控制的傀儡,借此来换她救救祝珩。
  祝珩中毒一事,他在那时便知晓。
  尾指断掉的时候,祝珩正发着热,烧得意识混沌,那是燕暮寒第一次喊疼,得到了祝珩的拥抱。祝珩不会安慰人,像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一样,絮絮叨叨地讲着自己的事情,说他叫祝长安,说他是男子,说他身负不祥……
  燕暮寒想,他大抵是从小就很卑劣,故意装哭惹祝珩心疼,骗祝珩与他交换了信物,他用狼牙项链换走了祝珩的玛瑙手串。
  那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那时的祝珩十三岁,尚未参加宫宴,比如今更活泼、更善良、也更柔软一些,期间退烧了还会陪他玩耍。
  他们相处了两天半,第三天上午,祝珩被长公主的人送回了明隐寺,他则被带回了北域。
  一别七年,再见陌路。
  燕暮寒关上门,稳稳地走向祝珩,陌路也无妨,他会调整方向,直到与祝珩殊途同归。
  “燕暮寒,我看不见了。”祝珩抬起头,眼尾发红,平静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将燕暮寒砸懵了,他脚步顿住:“什么?”
  “我瞎了。”祝珩摸了摸眼睛,眉眼和从前一样漂亮,只是失去了光泽,“刚刚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看不见了。”
  燕暮寒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伸出手,在祝珩眼前晃了晃,祝珩的眼珠一动不动,并没有聚焦,他一下子就慌了:“没事的,别怕,别怕……我这就去找医师!”
  “等等!”
  脚步声停住,祝珩仔细分辨着方向,“看”过去:“燕暮寒,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他有寄人篱下的觉悟,很少直呼燕暮寒的大名。
  燕暮寒心中又急又慌,但怕吓到他,不得不慢下性子来,温声问道:“是问表字吗?”
  他并不知道祝珩的表字,只知道祝珩的乳名是长安,也不知祝珩之前为何要问他与表字相关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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