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龙附凤(69)
反倒是褚容璋一眼看出她心里存着话,淡声道:“有话就说。”
这倒是奇了,玄芝心中十二万分的纳罕,殿下素日里心情不佳的时候分明是不愿意他人多言的啊……她犹豫了一下,选择实话实说:“婢子在想,殿下打算何时放长史出来?”
褚容璋峻厉的侧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你为何觉得我一定会放他出来?”不等玄芝回话,褚容璋继续平静无波地说,“若我说我要杀了他呢?”
玄芝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她看褚容璋不像是在说笑,竟似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一般,为白青崖求情的话到了嘴边,一下子便噎住了。
好一会儿,玄芝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向来守重自持,如今责之切,盖因爱之深的缘故……还望殿下三思而后行,勿因一时的意气行令自己追悔莫及之事。”
听罢此话,褚容璋眼瞳一凝,紧紧盯住了玄芝:“倒是奇了,你又是因何为他求情?”
玄芝叫看得寒毛直立,只觉心肝脾肺仿佛都被剖了出来,立时扑通一声跪下了:“婢子……婢子是一心为殿下着想啊,白长史与婢子不过数面之谊,婢子怎么会舍殿下而偏私他呢?”她以为褚容璋是怀疑她被白青崖收买才动怒,急急忙忙地表了一番忠心,歪打正着,反倒去了褚容璋的疑虑。
褚容璋自嘲一笑:“我看我的确是……”
玄芝跪着没敢起来,她没胆子再提白青崖了,转而道:“殿下少些思虑吧。您的伤该上药了……虽过了最凶险的时候,但到底伤得不轻,若不好好作养,怕是会落下病根呢。”
褚容璋恍若未闻,阖眼掩去了满溢的疲惫之色:“我不敢去见他,我怕我忍不住……”忍不住杀了他。
“今夜去缣风院歇息。你去暗牢传话,让他写封折辩的陈情书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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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笼中的炭烧得正旺,不时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白青崖笼着披风倚在熏笼旁,身子是暖的,手却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白纸上淋漓的墨迹已干了许久,白青崖的理智告诉他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将这封写好的陈情立即送出去,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但白日里听到的那声惨叫附骨之疽一般萦绕在他的耳畔,让他入了魔似的不住地想,那是檀霭吗?他那样心高气傲,是经受了什么,才会发出那样的哀嚎?
檀霭原本可以走的……若不是他……
白青崖也曾心存侥幸,檀霭是褚容璋的得力心腹,哪里会丝毫不顾念呢?然而这自欺欺人的念头在想到睡鸦的下场时很快破灭了。
他们在缣风院最后一次见面的情状不由得浮现在白青崖的眼前,他拒绝檀霭后察觉到他好像有一句话到了嘴边却没说出口,难道这就是他的未尽之言吗?檀霭早就预料到了留在恪王府的下场,可他还是听他的话留下来了。
白青崖小声抽噎着,悬了许久的笔到底落了下去。
翌日清晨,辗转反侧一夜的白青崖收到了回复。
褚容璋命人将他的折辩原原本本地送了回来。
这是白青崖在暗牢中度过的第三天。人走到绝路时总是会生出急智,往常他每每对褚恪王殿下九曲十八弯的心思一头雾水,这回只一转念,他便明白了褚容璋的意思——这是对这封折辩不满意。
白青崖简直要绝望了,书到用时方恨少,他有千万分的悔恨,落到纸上却不足十中之一,如果不是时候不对,他简直要怀疑褚容璋是故意羞辱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草草洗漱过,白青崖连早饭都没用,又绞尽脑汁地提笔落字:“臣伏启……”
上一封折辩中,他说自己“一腔忠诚向主之丹心,竟受巧言令色所诱”,将偷盗私印一事矫饰成“无能失察”。这回说话老实了不少,又说自己“目光短浅,耽于财帛富贵,然待殿下冰心可鉴,只有敬慕之意,殊无加害之心”。
写毕此节,又不忘再提一回檀霭,说明他是受自己威胁才隐瞒不报,绝不是蓄意勾结,谋害殿下。
这回再递上去,还不及等到回复,白青崖两眼发花,脚下一软便栽在了地上。
在暗牢的这三天没有药物压制,“牡丹花下死”终于不甘寂寞地发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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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昨天的,我永远在疲于奔命地还债!
第83章 做鬼也风流
许是因为之前发作得厉害,身体在与蛊虫的斗争中拉扯出了抗性,或是谢霜蕴给他开的药起了作用,总之这回与先前不同,汹涌的情潮热浪兜头拍下,白青崖竟还留有一丝理智。
鼓噪的气血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飞快奔涌着,白青崖耳边隆隆作响,仿佛置身于风雨大作的湖心。他眼花得厉害,什么也瞧不见,但能隐约听到这间小小的暗牢里兵荒马乱,断断续续的喧嚣人声争先恐后地涌进来。
“……不知……檀总管把持,好些事不能探听……”
“说是风寒,请了谢府的霜蕴公子……”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白青崖耳朵一动,是褚容璋来了?
现如今他神智仅剩一线,半月来提心吊胆的那口气一松,虑事也如幼童一般,迷迷糊糊中得意地想,褚容璋果然还是对他心软,就算将他关到了这种地方,还不是一听说他出事就巴巴赶来了?富贵险中求,他就知道,没答应檀霭离开的提议果然是对的……
檀霭……不知他怎么样了,等他略施小计,哄褚容璋把他放出来,必定要重重赏他。
这毒虽然恼人,但在这个时候发作起来却未必是一件坏事。男人嘛,还是在床上最好说话,褚容璋面上装得再怎么像个人,上了床不还都是那个模样?况且有这毒发作遮掩,他也不必舍下面子自荐枕席,当真是绝妙。
只是一桩,檀霭不是说这毒只是一种格外厉害的春药么?喝了这么多剂药,照理说早该好了,即便不能根治,怎的这一发作竟不比那日的情状好到哪里去?
别不是谢霜蕴学艺不精,误了他吧……
白青崖用尽全力地胡思乱想,以求在噬人的情欲旋涡中挣扎一二,但效用甚微,久违的寒热交加又一次攫住了白青崖,内腑中催逼出的挟着空虚的奇痒轰轰烈烈地发作起来,使得他几乎失去了正常的触觉,自然也没有发觉自己身下早已汪着一摊淫液。
浑身一轻,白青崖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弥漫着沉水香味的怀抱。
“……殿下?” 白青崖哼出一句,很快就顾不得殿下不殿下了,他在这独属于男子的清冽的气味中融成了一捧春情勃发的泥,如饥似渴地缠了上去。
奈何被他抱住的人郎心如铁,非但没有回应,反而将他拉开了些,白青崖于混沌中不由得生出一股委屈来,他自晓人事来从未在情事上受过亏待,从来都是他说不想要,却没有不给的时候,怎经得住这样被干吊着苦熬的滋味?
当下便发了性子,原本搂着褚容璋脖颈的手也不安分起来,摸到衣襟处便是一阵胡乱的撕扯。
“……究竟怎么回事?照实说来!”
褚容璋冷得仿佛要掉冰碴子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叫白青崖听了个八九不离十,他以为是在问自己,含混地回答说:“我中毒了,求、求殿下救命……”
他拼尽全力说出的话在别人听来声如蚊讷,与此同时有另外一道孤冷却难掩虚弱的声音断续传来:“……蛊虫……以药物压制……发作时却唯有交合可解……”
不相干的话打着旋儿转进白青崖的脑子里,像一道烟似的,很快便散了,唯有“交合”二字精准搔到了他的痒处,他一时拼命点起头来。
半月的囚禁生活磨得惯常浮在白青崖的那股张扬肆意所剩无几,又兼因后头身子不好,原本明珠宝玉似的一个美人平添几分娇怯,正是一副病弱西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