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龙附凤(46)
小厮手忙脚乱地接过那珠子,一看出那金子的成色眼都直了,不料这天仙似的美人出手如此阔绰,面上的笑堆得放都放不下,点头哈腰地连连谢恩。
白青崖摆了摆手:“可是要去拜见长公主?”
“是,是。大人随小的来。”
余下几个守门的忙殷勤地大开了门,谄媚地笑着:“参见长史。长史仔细脚下。”
白青崖正高兴,洒了几颗珠子给他们:“天儿这么冷,你们辛苦了,权当我请你们喝口热茶。”
那几人正暗悔方才跑得不够快,没成想自己也得了赏,喜得话都不会说了。
檀霭在后头瞧着,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白青崖听见了,却只敢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扫兴。
*
跟在小厮后头进了门,白青崖举目四望,所见无非寻常亭台楼阁,华丽是华丽,却在冬日的冷风下透出无端的萧索,心中不免微觉失望。
又走了一会儿,绕过一道影壁,眼前猛地一亮,好似武陵人误入桃花源,只见前方白雾氤氲,数道细细的水流蜿蜒而来,两侧夹着的长廊上悬着的银白色的绡纱随风摇曳,沿途是一丛又一丛盛放的木兰花,错落有致。风一来,暗香浮动,剔透的水露自或雪白或嫣红的花瓣间坠落,宛如九天仙女一同落泪。
见白青崖驻足不前,神色恍惚,显见是叫这美景摄去了心魂,小厮见怪不怪,笑道:“长史头一次来,咱们这儿的一应布置都是长公主亲自安排的,四季美景各有千秋,向来极得贵人们的喜爱。”
白青崖还陷在眼前的景色中不能自拔,又看了一会儿才问道:“如今都冬至了,那些木兰怎的还在开花?”
“这是咱们长公主的巧思。”小厮答道,“后山有一眼天然温泉水,公主命工匠引了来,又在四周建长廊挡风,那热气熏着,寒冬腊月也有百花盛开。”
真是巧致风雅。
再往前走,所见更是与别处不同。从狭长的走廊出来,视线陡然开阔了起来,脚下成了绵软的青草地,几座小巧的亭子星罗棋布,中间却有廊道连在一处,也挂着银色绡纱。
白青崖披着厚实的披风,走得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这里的地气仿佛格外热些。”
小厮回道:“是呢。此处地下是温泉水途经之处,故而格外暖和些。”他指了指其中一座小亭子,“长公主命人备了午膳,在那里等长史呢,您随我来。”
闻言,白青崖心中突然忐忑起来。母亲去后他再未与女性长辈好好相处过,偶尔见一次大夫人也是相看两厌,长公主身份尊贵,若一个不留神,得罪了她可怎么好?
这小厮惯会看人眼色,见白青崖眼中闪过怯色,便猜到他在想什么。得了他那样好的赏赐,自然要为贵人排忧解难,忙出声宽慰道:“长史不必忧虑,咱们长公主待人最是宽和,您又是恪王殿下的人,得殿下爱重,自然也是长公主的座上宾。”
听他这么说,白青崖果然忧虑稍减,展眉道:“果真吗?”
小厮道:“那是自然!旁人这个时候来了还进不得这里,除了长史和谢公子几位贵客,那些个闲杂人等都配不上公主亲自招待。”
不等白青崖继续问谢公子是哪位,那亭子便到眼前了。隔着白纱,亭中端坐的几道人影隐约可见。
领路的小厮扬声道:“禀长公主殿下,长史大人到了。”
里头传来一道柔和的女声,带着笑意:“快请进来。”
白青崖实在紧张,怕让下人暗中讥讽自己没见过世面,无奈之下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檀霭。
被忽视了好几日的檀霭窝着火想,那夜不过是被逼急了吓了他一吓,值当白青崖这样躲瘟神似的躲他吗?此刻遇到事了又想起来他了,当他是什么?和卫纵麟那个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蠢货一样吗?
心中火冒三丈,手却不听他的使唤,檀霭握住他的肩膀,在白青崖耳边低声道:“不用怕,进去。”
得了这一句,白青崖奇异地觉出心定不少,深吸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小厮见过礼便退出去当差了,白青崖头也不敢抬,一进去便对着主座长揖:“臣恪王府长史白青崖,参见端淑长公主。”
座上传来一声轻笑,落在白青崖耳中莫名熟悉:“啊,是白小公子……好久不见啊。”
--------------------
说了话就算出场(狡辩
第58章 救你
白青崖僵硬地直起身子抬眼看去,上首端坐着一名华服丽人,打眼一看竟看不出年纪。她一身印金彩绣芍药花氅衣,钗环叮当,眉心一点翠梅花钿,朱唇含笑,端的是雍容华贵,风姿绰约。
想必这位便是端淑长公主了。
长公主身侧还偎着个身着豆青宫装、二八年华的少女,眉眼间与长公主有些相似,柳眉扬起,黛色的眼尾高挑着,美目流转间总显得高傲,不若长公主柔婉。今日她仿佛心绪不佳,分明在宴席间,俏脸上却挂着一层寒霜,更添了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
观她与端淑长公主亲密的姿态,再看年纪,这位应当便是褚容璋的幼妹——宁平公主。
想到褚容璋,白青崖不自觉地多瞧了她一眼,奇怪,怎的半分相似也看不出来?
左边下首坐着的是位眼生的白衣公子,生得姿容非凡、玉树临风,最难得的是气质如美玉般温润,教人一看便心生亲近之意。
只是不知是不是多心,白青崖总觉得那公子看他的眼神莫名复杂。
而剩下的那名坐得歪歪扭扭、含笑看着自己的男子,不是许久未见的沈三钱是谁?
真是流年不利。白青崖心想,他怎么会来?诗会,一听便只与花前月下、才子佳人相宜,沈三钱一个镇日里喊打喊杀的朝廷鹰犬,只怕大字也不识一个,来参加什么劳什子诗会?
端淑长公主纳罕道:“厂公与长史认识?”
白青崖踟蹰着不知该如何回话,只见沈三钱偷偷冲他眨了眨眼,才悠悠道:“是啊……先前沈某有眼无珠得罪了小公子一回,幸而小公子大人有大量,未曾与沈某计较。”
白青崖不着痕迹地往身后檀霭的方向靠了靠汲取安全感,才隐晦地瞪了他一眼。别当他听不懂这厮在说哪件事……恬不知耻,他何时说过不与他计较?
端淑长公主本就是随口一问,无意掺和他们小辈之间的事,见沈三钱这样说,便笑着将此事揭了过去:“你们年轻人总是喜欢打打闹闹,恼几天,转脸又好了。”她转向白青崖打趣道,“长史快请坐,珩儿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好好看顾你,若在我这里站坏了,等他回来我可没法交代了。”
檀霭此时倒很有伺候人的样子,解了白青崖的白狐披风,扶他坐下了。
白青崖被说得耳根发热,长公主与他想象中的贵族女子大相径庭,竟这般和善爱玩笑。他生怕自己逾矩,磕磕巴巴地回说:“长公主言重了……殿下不会、不会……”
瞧他面红耳赤的样子,这下长公主是真的被逗笑了。她扫了一眼去了披风后白青崖腰间露出的玉佩,心道,满以为珩儿喜欢和他一样的聪明人,没想到兜兜转转,看上了个逗一逗就要脸红的小孩儿。
怕再说下去白青崖要不自在,笑过一阵后,长公主道:“光顾着说话,竟忘了你们还不认识呢。”她一指身侧,“这是陛下的小女儿宁平公主,”又指了指那位白衣公子,“那位是谢尚书家的大公子,谢霜蕴。”
两厢见过礼后重新落座,长公主很高兴的样子:“时候不早了,又说了这么会子话,你们想必都饿了,咱们便开席罢。在我这儿没那么多规矩,用完膳,外头的宾客估摸着也都到了,你们年轻人就自去玩儿罢。”
侍立的婢女仆从托着各色菜式在亭中穿梭着,长公主趁机压低了声音,在宁平耳边道:“你忘了答应了你母后什么?今日既来了这里,便做出高高兴兴的样子来。这般喜怒形于色,岂不是更落人口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