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铁甲动帝王(重生)(4)
狄其野立刻侃侃而谈,全然没了方才的呆劲:“此战能成,有两点关键。一是楚军各部编制一统,连几位大将军手下的精锐都是一样编制,因此我得以诳得指挥,否则战机稍纵即逝,神仙难救;二是你……主公你应变及时,若无你及时接应,我带的那队散兵已经一鼓作气冲到了极限,差一点半点都可能被蜀兵识破是虚张声势,别说救你,我自己都必死无疑。”
这个狄其野是顾烈熟悉的战神,而且还记得称呼自己“主公”,真是好不容易,可也忒没个忌讳。
前世顾烈教人是个没耐心的,尤其储君还没他聪明,那三年他被储君蠢到了,抬手就是一个爆栗敲脑壳,所以大楚储君看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则脑袋上常顶着包。
顾烈习惯性抬起手,在狄其野后脑勺轻轻一扣:“死来死去,说话没个忌讳。”
脑袋忽然被敲,狄其野微愣,视线一转,抓着木梳说:“我梳的总比刚开始好些?没人教过我,我自然不会。戴头盔就好了。”
“哪有成天戴着头盔的,”顾烈忍不住失笑,眸色一深,笑着补了句,“还说不是小少爷。”
狄其野转过身来,抬头看着顾烈,眉头皱了又松,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顾烈说:“你刚才笑了。”
顾烈不解,耐心等他下一句。
狄其野却另行解释起来:“我被人捡回去深山里,非要我拜师,他不梳头,也没教我,我头发长了就割短,剩下用布带一系,方便得很。前一阵我逃出山,去店里买衣裳,掌柜大娘以为我遭了劫,帮我梳的头。”
顿了顿,还要强调一句:“真不是小少爷。”
又是一段从没听过的来历。
顾烈似乎有些明白狄其野的脾气。
“头发长了割短这话,别随意往外说,”顾烈一叹,真不知这人是怎么野生野长的,“有道是‘身体发肤,授之父母’,人人都知,头发轻易剪不得。”
他也不追问,倒让狄其野意外:“你不问我究竟从哪儿来?”
“我问了你会说?”顾烈眉头一挑。
狄其野抬头看他,想了想,答:“姜扬说,英雄不问出处。”
顾烈笑着接:“好一个‘英雄不问出处’。我可以不问你来历,但有一句话,我身为楚王,却不得不问。”
狄其野微微皱眉,听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顾烈看进狄其野的眼睛,“狄其野,你投楚军,是为何而来?”
狄其野却松了一口气,像是顾烈问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他离了镜台,单膝跪地。
向他的主公宣誓他的忠诚,尽管他的主公也许并不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狄其野此生,为君而来。”
楚王扶起狄其野,视线在台上那柄战场上随处可见的大刀停留一瞬,转身离去。
第4章 天下三分
姜扬起了个大早,风度翩翩地摇着羽扇往帅帐走。
走到帅帐前,却见主公提着一把刀要进旁边的小帐子,姜扬大惊失色,疾走数步扑将过去:“主公!刀、刀下留人啊!”
顾烈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姜扬话脱出口就觉得不对,被主公一嫌弃,讪讪地笑,找补道:“您怎么舍得把这压箱底的宝刀拿出来?给狄小哥开开眼?”
这一晚上就从狄小先生成了狄小哥,看来姜扬对狄其野之将才确实是万分欣赏。
“他没个兵器,借他用用。”
姜扬又一次目送主公掀帘进了帐子,似乎有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
将杂思撇之脑后,姜扬欣慰地想,主公对善战之才是真好,连特地命人打造的宝刀都舍得送,识人善用,姜扬与有荣焉。
“这是什么?”
狄其野在和头发较劲,一看顾烈提着把杀机四溢的刀进来,霎时松了手,几步走到顾烈面前。
就是对锻造一无所知的狄其野,也能看出这把刀的非凡之处。
它是一柄环首刀,刀柄最顶端是金色龙环,惟妙惟肖的金龙衔着尾巴。刀柄和顾烈握在另一只手中的刀鞘皆是十分漂亮的青铜色,饰有纤细的金色云龙纹,修长坚韧,暗藏锋芒。
雪白光亮的刀身又直又窄,厚实的刀背和锋利的刀刃构成一个险恶的弧度,刀身上还有滚珠血槽,美到极致,狠到极致。
最特别之处在于这把刀是顾烈设计,为了在骑马打仗时更好发挥,刀背加厚,足以承载用刀者全力砍伐的力道。而它的刀柄和刀身都长于一般的环首刀,尤其是刀头拉长的长弧刀刃,足以取走对骑人头。
方才顾烈掀帘进帐,外头的日光在指地的刀身上一晃,晕出的彩光似是弧状光刃往帐内一划而过,霎时便令人心头一窒,杀气逼人。
这是一把注定要蹈锋饮血的凶器。
“青龙刀,”顾烈翻手挽了个花,回刀入鞘,把刀放在狄其野手里,“借你。”
当年顾烈还想改善自己的陆战风评,打了这柄刀,想着有机会一雪前耻时拿出来用,谁料到他等啊等,等来个用兵如神狄其野,根本不给他留下任何机会。这刀被他挂成了装饰,在武将间是一大趣谈。
狄其野还挺喜欢这刀,后来问顾烈讨过,那时顾烈正因为他和风族首领私下见面的传闻疑心大起,自然不愿给,赏了别的。
到最后,这把凶兵竟然没怎么上过战场,可谓是宝刀蒙尘。
俗话说得好,宝刀配英雄。
狄其野抓住刀柄将刀抽出三分,热烈地打量锋刃,然后好好收进刀鞘,看回顾烈:“借我?主公小气。”
本就不舍的顾烈脸一黑,下巴往镜台一点:“坐。”
狄其野瞬间领会了顾烈的意思,抓着刀往镜台前一坐,眼含笑意,老实不客气地把梳子往身后一递:“有劳。”
伸手拢起乌黑细密的长发,顾烈慢慢用梳子梳通,好在狄其野的头发细滑,被他之前百般折腾,竟然没打结。
顾烈边梳边问:“如今天下三分,你可知各是谁主?”
狄其野看着铜镜,仔细斟酌着回答,好似天下皆知的事情他并不十分清楚,又好似知道得太多不愿泄漏天机,生怕自己说快了:“退守北方的燕朝,南侵中原的风族,和主公的楚军。”
将布带绕进乌发中,顾烈仔细解说道:“一是燕朝,群雄反燕后,燕朝退守雍、雷、翼三州,为主的是文人皇帝杨平,但三州实质上是被燕朝的四大名阀把控。”
“二是打云草原的风族,他们去年冬天趁中原乱局南侵,已经占了西州。”
“三是楚军,占了荆州、信州,和刚打下的蜀州。”
“剩下的三州:秦州、中州、青州无主,势力纷繁,大多都与四大名阀有纠葛往来,故而不可拆分看待。”
“除了这三方,还有一些小股势力占山为王,不足为惧。”
狄其野不能动脑袋,轻嗯一声为应,又问:“主公下一战,想打青州?”
顾烈手中布带一紧,狄其野头皮一痛,嘶一声,被顾烈教训了句:“忍着。”
待得发髻梳成,顾烈才道:“世人都以为楚军会一鼓作气,北上攻秦州,你为何觉得我想打青州?”
狄其野连磕绊都不打,理所当然地应道:“风族已经占了西州,秦州北与西州接壤,南与雍州相邻,打秦州,风族与燕朝都有可能为了自身安危攻楚,那楚军会陷入双边作战。同时,蜀州虽然已经打下,但人心尚不驯服,一旦楚军在前方遇困,蜀州人心浮动,有可能后方起火。”
说得都对。
顾烈满意点头,再问:“那为何打青州?”
“青州背靠荆州和信州,都是楚军占地,后防无忧,大可放手去打。青州虽与四大名阀纠葛不清,但毕竟已经不属燕朝控制,四大名阀不能贸然出兵,就算出兵,也可分而破之,不费吹灰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