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铁甲动帝王(重生)(175)
狄其野不明所以:“然后?”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的将军,当然是没想过然后的。
顾烈揉了揉眉心,缓缓开口:“顾昭很早就将你我视作他的双亲,他不是你,在他眼里,别人家孩子都有爹娘,他身为被弃乞儿,本是没有爹娘了,他是想要爹娘的。现在有了你我,自然就将寻常夫妻幼子套在了我们身上。这何来的不公平?”
“这天底下的娘都符合你说的母亲形象?祝北河的娘待祝北河如何?你所谓的说清楚,无非是让他伤心,让他觉得你不想要他这个儿子,有什么好处?”
他的话让狄其野垂眸思索着,没有急着再开口。
顾烈看着狄其野问:“你做事之前,除了想对错原则,什么时候也想一想,别人会不会伤心难过?”
这话,明显说的不止是眼前这一件事,是把前世今生的账本摆出来了。
扯到前世,狄其野自然就先气短了三分。
但狄其野原本皱紧的眉头也松开了,像是把想了很久的问题想通了似的,然而他也不急着分说,反而先走近了,对顾烈挑眉道:“说的这么义正言辞,既然你这么正气凛然,你怎么不让顾昭管你叫娘?”
顾烈猜到他家一点就通的将军想明白了,伸手就把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牢牢扣着狄其野的腰,才肯回答:“那都是顾昭自己定的,我知道他这么喊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喊了不知多久了。”
“你的意思是怪顾昭?”
“怪我怪我,”大楚帝王很有骨气的立刻改口,“我有失察之过,请将军原谅则个。”
他故意这么浮夸言行,把狄其野都逗得勾了唇。
但毕竟还是别扭,狄其野拿脚后跟轻轻踢了顾烈一下,怒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失察之过?你是顺水推舟呢。”
这果然是想明白了。
顾烈也知道难为他了,笑了笑,简直跟哄孩子似的说:“将军大人会这么些成语呢?”
狄其野登时给他哄得要炸,被顾烈扣在怀里从挣扎亲到根本出不了完整的声儿。
狄其野好容易推开他,挑着眼皮看人:“你是顺水推舟,要把他跟我绑一起,好让他拿我当娘似的敬着,是不是?不光是顾昭,还有牧廉敖一松他们,你也是费心了,从开头就算上了,到现在还不放心,想让我配合你骗人心去。”
末了,还没好气地讽他:“生怕我这个定国侯不结党,你这个陛下当得好啊。”
顾烈的拇指在他家将军柔韧的腰线上扶着,不动也不说话,学他家将军挑着眉,笑得温柔似海的。
狄其野狠狠心不看他,继续道:“我不是你,这些事,我明白,我办不到。”
且不说和这些人走得太近,对他们自身没什么好处。
人都这样,远交能维持君子,过从甚密难免懒嬉,更何况毕竟是有势力上的牵扯,若和他们走得太近,就绝不能还像现在这样相处,而是该像正经主子和属下,要威严地施奖惩,要给他们利,也要收他们利,否则不是生了抱怨,就是酿了灾祸。
何况,顾烈这样的布置,是想以后万一狄其野有危险,让他们出来给狄其野卖命挡灾,这就让狄其野更办不到了,他遇了灾劫,素来是自己上、不求人的。
再说,狄其野尽管不喜欢听顾昭喊他娘,到底是在顾烈的多年引导下,对这个小孩有份亲近感情在。让狄其野为了保命认真去结党对抗顾烈留下来的王权,狄其野倒宁愿归隐王陵,到时候顾昭要做什么选择,都随意。
顾烈如此费心,说到底,还是那日玩笑间不小心漏出的那句话,担心狄其野“守寡”。
所以白天在祝府,听祝北河热泪盈眶地回忆他家少主,狄其野把前前后后一串,才晓得顾烈到底是想让他想什么。
但想明白了,到底是办不到。
却听顾烈温柔地回:“办不到就办不到吧。”
顾烈比狄其野更清楚狄其野,虽说是听了容燧手舞足蹈讲述定国侯诱敌英姿时慌了心,后来寻思过来,也知道此计必然不成,其实早就放弃了。
顾烈又笑道:“你能这么快自己想出来,我倒是有些意外。”
狄其野手搭在顾烈肩膀坐着,也没动:“你当我傻?”
这声音还是不服气,却像是有些难过似的,顾烈忙低头去看他的脸色,问怎么了?
谁惹他家将军了?
狄其野眨了一下眼睛,把霎那脆弱都收起来,才没好气道:“什么怎么了?”
顾烈到底是担心,故意笑道:“我还以为大将军要哭鼻子了。”
老话说,感情深眼睛浅,眼睛一浅就容易落泪。
“你儿子都要出阁了,你少操心些吧,”狄其野嘲讽着说,“一天到晚跟我喊老,你就是活生生把自己算老的。”
顾烈失笑:“出阁?”
狄其野很有道理:“他私底下喊我娘,我不能把他当女儿?”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大楚帝王很有威严地清咳一声:“那就算出阁。”
御花园里,不知道自己突变出阁公主的顾昭,还在絮絮地跟容燧解释:“我爹在我娘面前也这样,你不知道,我爹可是……”
说到这,顾昭到底是知道大楚帝王对人单膝跪地的事儿不能往外说,于是顿了顿,对容燧一摆手:“这有什么,男人在老婆面前,就该这样。”
容燧也没别的感想,只觉得这对父子堪称大楚夫君典范,怎么就没有烈夫坊呢,很该给他们建一个。
*
夏末的时候,太子出阁,不是,太子成亲了。
第140章 结发交杯(完结)
当时定吉时的时候, 本该是找钦天监的, 但颜法古牟足了劲儿自告奋勇, 就让他来了。
祝北河心里有点小踟躇,因为姜扬总说颜法古这个假道士背时瞎算,而且按常理是该给钦天监算, 但这一回,姜扬和陛下都力荐了颜法古,说他算得准。祝北河也就半信半疑地依了。
生平第一次被老伙计和陛下肯定了道士本职, 颜法古当时感动得老泪纵横, 决心一定要给太子和祝家侄女算出个“不离不弃,天寿恒昌”的吉祥时日来。
于是, 就算出了夏末八月廿三这日。
祝北河已是不能行动,陛下给了大恩典, 将这桩婚事就在祝府操办,只以家常热闹为标准, 给祝北河好好冲一回喜。
太子顾昭一大早就到了未央宫,跪在未央宫的主殿上,向陛下请训。
未央宫中并无外人, 顾烈把狄其野拉了一起在龙位上坐了, 父子两个皆是一脸的理所当然,狄其野抬头看看殿顶,算了。
顾烈本就不是话多的人,往日里不论在朝上还是在儿子面前,都是以威严面目示人居多。
今日, 顾烈是温和笑着,看了眼狄其野,才开始对顾昭嘱训。
先说:“这万里江山,数万生民,人与人之间的相逢际遇,其实都殊为难得,该用心珍惜维系。为父与定国侯是数年相伴,与你岳父是识于微时,他们能陪寡人走到今日,是寡人的福气。你自己看中的祝家姑娘,今日得愿娶回家来,是姻缘天定,也应知惜福,要好好待她。”
顾昭不好意思地笑,一拜听训,应了声是。
再道:“男子成家立业,娶妻后便是一家之主,昭儿今后更需勤勉,负起太子与家主之责,方能够成为妻子之倚靠、江山之后继。你素来是知道的,为父知你心中清爽,就不多言训诫。”
顾昭二拜听训,正儿八经地道了声“明白”。
最后,顾烈走下主位,伸手抚在儿子的头顶,温言道:“我有佳儿,已长成芝兰玉树,求得佳妇,蕙质兰心。今日月圆花好,愿我儿与佳妇从今后,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顾昭三拜,忍泪道:“谢父王。”
然后又对着主位上的狄其野一拜。
顾昭恍惚间有如身在鬼谷溪涧,这样神仙似的两个人救他于老恶鬼手中,他此生性命与一切所得,全是这二人所给予,恩已难报,这些年的深情厚爱,更是难偿。顾昭再度暗自发誓,此生绝不会让父王与定国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