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身败名裂(23)
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礼教狂魔,拱拱手还真就进去了。
高凤林府上的仆人比宋家还少,宋却心里产生了微妙的负罪感。
高凤林和他的夫人正坐在圆桌上一块用餐, 他的夫人相貌平平,令人过目即忘,头发梳的整整齐齐, 只插了三两支钗,既不过分朴素,又不喧宾夺主,倒是看起来很舒服。宋却只匆匆扫了眼,便向两人作揖。
高凤林乐道:“我与夫人赌你会不会进来, 夫人说不会,我说会,现在看来是我赢了。”
高夫人示意一旁的婢女给宋却加碗加著,宋却从善如流地坐下,笑道:“夫人应当是想君子不扰人用饭,谁想到宋某不是个君子。”
高夫人嗔怪地瞪了高凤林一眼,对宋却道:“我是嫌他性子狂放,寻常人只怕都要被他吓跑,你愿意进来,那便是他难得有个意气相投的,你可别误会我的意思。”
宋却笑而不语。
高凤林道:“贤弟,我敬你一杯酒,先前上刑之事实在对不住。梁大夫都和我说了,这伤在你身上不严重是因为你有底子,但你若没练武,或者骨子里单薄一些,可能就要交代在那了。而且这案子最后能破,也是多亏你心思缜密。我从前自负才学,见那才学远不如我的因为一副锦绣皮囊点了探花留了翰林,自己却只能来这偏远之地当个小小县令,心里愤懑不平。现在看来,我这能力却连担当县令都尚有不足。”
高凤林本来只是想道歉,结果一不小心就说多了。
宋却干了那杯酒,算是接受了道歉,反过来劝解道:“高兄,你也是按例走,看着人证物证俱全,又是杀人之罪,自然下刑以取认罪书。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提,你也别提了。”
眼见这两人一口一个兄啊弟啊地喝上了酒,高夫人再呆就不合适了,只能摇摇头默默退出前厅。
那一天宋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多少酒,又和高凤林聊了什么,反正最后两人以兄弟相称,还以书信来往,算是宋却来了以后交的第一个同辈朋友。
这日,宋却写完回信,唤来季筇,让他跑个腿给高凤林送去。季筇高声应了,兴致勃勃地拿了信,转身就往外跑,差点和刘坊撞个正着。刘管家滴溜溜地转了半圈,才避开季筇停了下来,叹口气道:“季小哥你慢点。”
季筇应了声,走起来还是风风火火的,宋却看了直摇头。
季筇自己觉得自己是在宋府里做工的,但其他下人不这么觉得,是以刘管家也叫他一声小哥。
宋却也不是非要支使这个半大少年,只是不让季筇做事,他便连饭都不敢多吃一口,宋却只好把送信这个差事交给他,既不要耽误多少功夫,又能让他安下心来。
高凤林那边宋却早就打过招呼了,说有心帮季筇一把。是以季筇来回送信时,也没人真把他当一个跑腿的,两家下人也多客客气气叫他一声“季小哥”。
季筇直接将信送到高凤林跟前,高凤林正皱着眉头处理卷宗。季筇送了信就想走,却被高凤林留了留:“阿筇,你且等等,我这就写回信,你帮我带给子授,让他尽快看看。”
高凤林往日都是慢慢回信,没怎么着急过,季筇虽觉得有些奇怪,但摸摸脑袋也就等在了一旁。
季筇拿着回信到宋却跟前,道:“先生,县老爷让你早些看呢。”
季筇一开始是叫宋却宋大哥的,但被宋却带着读了两天书,便改口叫先生。宋却纠正了两次没纠正过来,便随他去了。
宋却拆了信。
两人书信来往已有一段时间,高凤林仰慕他的才智,这回又碰到了桩疑案,不知如何裁决,才写信来询问他的意见。
宋却飞快看了一下这案件,发现确实难办。死者是街头的一个流氓胡二,尸体在路边被发现,经过审查搜寻,凶器也找到了,两个嫌疑犯也找到了,然而在定罪上却出现了疑难。
两个在死者死亡当天和死者有纠缠的,分别是赌坊的打手张麻子和街边卖馄饨的李小五。
经调查,胡二欠了赌坊的债,张麻子奉赌坊主人之命,青天白日下将胡二胖揍了一顿,所见者众多。而胡二离开之时,亦是活生生的。又有人见胡二晚间去寻李小五,两人发生了矛盾,而后有重物倒地的声音,胡二跌跌撞撞跑出,像是喝醉了。再然后,大家看见胡二便是街边的尸体一具,背心一处伤,胸口又两处伤。经比对,背心的伤和胸口的伤是两种伤痕,分别在李小五和张麻子家中找到了尺寸符合的刀器。
李小五对刺人的事情供认不讳,但坚称胡二是活着走出去的,一定是张麻子下了毒手,才导致胡二死在路边。
张麻子这边却只承认殴打了胡二,对于胡二身上的致命伤和丢失的刀具一概不认。
宋却将薄薄的信纸来回翻阅了几遍,决定晌午过后跑一趟。季筇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见宋却看完了,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先生,是什么事啊?”
宋却道:“梧桐兄有疑案难决,请我参谋一二,详细之处不能与你多讲,你下午和阿仪他们一块读书。”
宋却请了个先生来家里,让宋淑、宋仪和季筇都一块去听,只有年岁尚幼的宋悦容逃过一劫,但等她再大一些,宋却也是要把人扔过去的。
江先生是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又有点傲气,在县里书塾教书教的不痛快,被宋却眼疾手快地挖到自己府上。要不是他年纪轻轻就是秀才,便是花再多钱也不能让江秀才心甘情愿地过来。江秀才别的不说,基础还是很好的,给几个小孩子打基本功绰绰有余。
季筇虽然更想待在宋却身边,但宋却这么说了,他便没有反驳。
宋却晌午过后便出了门,到了县衙。高凤林在后边处理卷宗,听说他来了还有些惊讶,道:“你已想到方法了?”
宋却道:“你也太高看我了,我是来寻检尸格目的,你在信中写的太过寥寥,不好妄下判断。”
高凤林叹口气,一边翻找,一边道:“检尸格目上写的信息就这么多,不信你自个看。”
高凤林递过来一张薄薄的纸,果然如他所说,基本所有信息都写在信上了。
宋却看的眉头直皱,道:“尸体在哪?”
高凤林道:“停放在义庄之中。”
宋却道:“能不能带上仵作,让我去一趟?”
高凤林有些吃惊,转念一想,道:“我与你一块去。”
宋却扫了扫他案上卷牍。
高凤林道:“主簿还在,让主簿做。”
一旁的葛主簿默默垂了头,自从来了高凤林,他的工作量是越来越大,还不能说什么,毕竟高凤林虽然比上一任知县更醉心公务,其他方面倒是好伺候的多。
高凤林唤来仵作,让人带着去了义庄,因为是未了结的官家案件,胡二的尸体被单独停在一个隔间以便复验。
高凤林一进来就被尸臭熏的难受,有些作呕,又不愿表现出来,忍了又忍,最后还是跑出去吐了。
宋却虽然也皱了眉头,但没高凤林那么严重,他从袖兜里掏出些钱币来,对一同跟来的差役道:“可否请小哥去买些苏合香丸和食醋来。”
苏合香丸是药店常备的药,差役拿了钱便快步走出义庄。
宋却走到高凤林身边,拍了拍他的背,道:“梧桐兄,你说你跟来做什么?”
高凤林呕了呕酸水,拿着手帕擦完了想扔,一看上面还有自家媳妇的绣字,又一脸心痛地塞进袖子里,挣扎道:“想过来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宋却道:“破案呢,是要有理有据地破。证人可能说谎,尸体却不会,如果已有的证据不足以得出清晰的结论,不如再倒回来找一找更多的证据。你们的尸检太随意了,死者给出的信息比你们想的要多。”
高凤林虽然还有些恶心想吐,但听了这话,不禁露出了点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跑腿的差役来的很快,将东西递给了宋却,宋却取出一枚苏合香丸给高凤林,剩下的则和在场的人分了去,率先走进去将食醋洒在房间中,那股恶臭渐渐被遮盖。
高凤林舔了舔舌尖的苏合香丸,自进了义庄以来,难得有些神志清明。
第31章 尸骨含冤(七)
苏仵作在一旁看着, 默默记下, 因为太过专注,正好对上宋却的眼神, 连忙低下了头。
宋却道:“待会劳烦苏仵作了。”
苏仵作连忙摇头道:“公子说笑了。”
他将盖在尸体身上的麻布揭开,胡二的尸身便露了出来。时值夏日,又已过五日, 胡二尸身上除了色变外更有腐败的迹象,加大了宋却勘察的难度。
高凤林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尸体, 又有些受不住。
宋却却面不改色地上前,将整具尸体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宋却还请苏仵作将尸体抬了抬, 蹲下来看尸体的背部。
“梧桐兄, 尸体在哪里发现,发现的时候是什么姿势?”
高凤林道:“尸体是在靠近张麻子家附近的林子找到的。”
至于姿势, 他也不太清楚,只好看了眼仵作,仵作是要和官差一同去现场的。
苏仵作连忙道:“被发现的时候尸体正面朝上, 双手垂在地上,两脚微开。”
宋却问道:“尸体是脚朝向张麻子家,还是头朝向张麻子家?”
苏仵作回想了一下, 有些不确定道:“好像是脚朝向张麻子家。”
宋却又请苏仵作将尸体从肩膀处抬起,这衣服已经脏污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只能依稀看出背部磨损有些严重。宋却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直接动手去摸,仵作是仵作, 验官是验官,他无意于一上来就挑战大家的神经,向苏仵作道:“查看一下他衣服后背处的磨损程度。”
苏仵作检查了一下,道:“这一块的磨损程度比其他地方大很多,而且感觉都是顺着脊背方向的划痕。”
宋却朝苏仵作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将尸体放下,对高凤林道:“胡二平时是做什么营生的?”
高凤林道:“他就是个二流子,没有个正经营生,成天泡在赌坊里,现在人死了,我看他妻子也是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宋却若有所思,又请苏仵作去查胡二胸口的伤口。
“将衣服敞开。”
苏仵作依言操作,胡二的胸膛就露了出来,中间的伤口有些暗褐色,似是凝固的血迹,皮肉未缩,白骨未露。
宋却对高凤林道:“这是死后所伤。生前伤皮肉缩而白骨露,死后伤皮肉断层整齐,皮肉无卷缩,这血迹一洗就能掉。符合胸口刀伤的刀器是在张麻子家找到的吧?”
高凤林有些吃惊,但他对于尸检本就不熟悉,下意识看向苏仵作。苏仵作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仵作,从先前几次事件也能看出他能力平平,自然是不知这种规律的。
高凤林沉吟了一会儿,对一旁的差役道:“去打盆水来。”
他倒不是不相信宋却,只是这种闻所未闻的事,佐证越多越好。
差役很快将水打来,苏仵作上前清洗伤口,他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但那伤口上的血色果然很快褪去,露出发白的皮肉。
宋却又道:“苏仵作,你且看看这伤是直直捅入造成的,还是有所倾斜地捅入。”
苏仵作查验后道:“应是直直捅入。”
宋却又让人将胡二的尸身翻了过来,让其背面朝上。苏仵作像检查胸口的刀伤一样检查背心处的伤,发现果然如宋却所说,背心处的刀伤皮缩骨露,与胸前大有不同,无论如何擦拭伤口,皮肉中始终留存血痕。因为宋却提过的刺入角度问题,苏仵作没让宋却再提醒,也检查了背心处,发现这一刀是从上往下插入,和胸口处大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