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63)
因着是带李崇出去,宋离并没有用他常用的那辆京城中几乎无人不知的黑檀木轿辇,而是换了两顶并不招摇的深蓝轿子,身边的护卫并不算太多,但是暗卫却散了不少,从皇宫的角门出来宋离便换了对李崇的称呼:
“公子这边请。”
李崇看了一眼这一前一后两个轿子,住了脚步,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我和你一辆吧,好多地方我都不认得,正好你能给我介绍一下。”
很合理的说话宋离自然也不会拒绝,亲自推开了前面那轿子的门:
“公子请吧。”
这马车有些高不过李崇两步便窜了上去,一旁的侍者躬身,宋离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接力,一抬头便看到了轿厢中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还有些调皮似的对他招了招,宋离顿了一下还是拉住了那只手。
李崇握着那人的手将人拉了上来,只是那只手上传来的冰凉的触感让他有些皱眉:
“手怎么这么凉?汤婆子这上面有吗?”
宋离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了一个下人备好的汤婆子:
“去将后面那车上的汤婆子给陛下拿来。”
很快另一个被锦缎包裹好的汤婆子被送到了李崇的手上,其实这马车一点儿也不冷,里面有一层类似暖气的东西,又不用担心一氧化碳中毒,确实是有些设计感的。
不过这也改变不了这马车空间比较小的事实,小到两人的手臂都能挨在一处,李崇内心竟然升起一股就这样下去,不要停的错觉。
这暖融却狭小的空间让他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直到马场渐渐汇上主路,热闹街市的声音在打破了这温馨寂静的车内氛围。
李崇忍不住掀开了轿帘向外看去,此刻夜色已经弥漫了下来,不过这条街上却半点儿不显漆黑,周围做生意的门前都点着一串串的灯笼,街上叫卖的声音不绝于耳,倒是有几分繁华闹市,灯火通明的景象,他正看的入神便听身边便传来了一个轻缓的声音:
“这条街叫青雀街,和隔壁的朱雀街相邻,朱雀街上多是些大的酒楼,茶馆,这条街上小吃,杂耍,卖些小物件儿的更多些。”
走到这里人潮已经明显见多,今日他们坐的不过是普通的车架,并不如宋离每次出行时那样人人避让,所以马车的速度也下来了不少,李崇只看着这街边的小摊一个个都是红红火火,很多东西他都没见过,不由得转头问:
“我们一会儿吃饭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不远,我们晚上去的揽月阁就在前面一个街巷左转的朱雀街上。”
“那我们下去走走吧,走过去好了。”
宋离看着他这一副心都飞到窗外的模样并未扫兴:
“也好。”
他曲起手指瞧了瞧轿门:
“靠边停车。”
转而面向李崇,他取过用兔毛做的帷帽给他戴好,又将貂氅上带的帽兜盖住帽子,少年天子的脸被围在一堆的毛绒绒里,瞧着分外可爱,他又将一个袖套拿过来:
“陛下覆在手外面,这晚上格外冷,不能着了凉。”
李崇乖巧地坐在他身边任他施为,甚至能闻到那人动作间带上的那股独有的檀木混着药味儿的清香,帽子被扣上脑袋的时候,他甚至舒服的像是有一小股电流划过身体一样。
他投桃报李,也帮宋离整理了一下他的帽兜,没有注意到他的手触及他耳际的时候那人微微僵硬了一下的身体。
两人下了车,街市的繁华骤然印入眼底,身边就是个混沌摊,那锅里冒着热腾腾的白气,隔壁是一家面馆,屋内有桌子,屋外也有摊位,今日灯会此刻接近饭点儿本就人多,两家店小二是放开了嗓子吆喝着,大有亮一亮谁的嗓子好的架势。
这里吃饭的环境自然是比不上隔壁朱雀街那些叫得上名字的酒楼,吃饭的人也少有达官显贵,宋离怕李崇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便走到了他的左边,帮他挡住了两边小店进进出出的人。
算起来别说是到了这里,就是在现代的时候李崇也少有这样逛街的时候,耳边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震天,这种体验确实也还不错,尤其是宋离此刻就走在他的身边。
“糖葫芦,糖葫芦,三文一串,五文两串。”
一个身材矮冬瓜一样的小商贩扛着一扎糖葫芦走街串巷的喊,李崇的注意力被那红彤彤的糖葫芦勾去了一些,原来古代卖糖葫芦真的是这样扛着的,电视剧里没骗人,宋离看到了他黏上去的目光,叫住了身边的小商贩:
“来两串。”
“好嘞,爷自己选,包甜。”
宋离轻笑转头:
“公子选吧。”
李崇挑了两个看着个大又饱满的,抬手递给了宋离一个,就见那人一手接过糖葫芦,一手从腰间摸出了五个铜板递给了小商贩,一种奇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这是宋离买给他吃的。
他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的两串糖葫芦,瞬间有些理解从前为什么朋友圈中总有些人喜欢晒两根糖葫芦,两杯奶茶,两张电影票了,现在要是有个手机他也必须要记录一下。
“你的府上离这里有多远啊?”
李崇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问,宋离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往前两个街口右转,再一个街口就到了,并不远。”
“这条街真是热闹,你平常会来逛吗?”
宋离的思绪微微飘远了一些,这地方他自然是很少来逛的,不过最初来京城那一年,他还是一个小太监的时候,倒是经常这条街上吃些便宜的面食。
李崇没有听到声音转头看他,就见那人的面上的神色有些悠远,他索性直接扭了一下身子撞了他一下:
“有心事啊,说说呗,我听着。”
宋离回身入眼便是一双很清亮又认真的眼眸:
“这几年很少来了,早些年会在这条街上吃点儿面条。”
不光吃小吃,这条街再往后两个巷口的地方,挨着皇城一个专门让太监通行的角门,那里连着一个偏僻的巷口,巷子中有一家专门给太监洗澡的澡堂,因为有些阉割恢复的并不好的太监会有些不同程度的漏尿,身上总是难掩一股尿骚味儿。
所以旁人骂他们的时候总是骂臭太监,骚太监,那个巷子就因为有这样一个澡堂,那一个巷口都没有一户人家冲那侧开门,来往的人只要路过都难掩一脸鄙夷。
破落的屋子,已经快腐朽的浴桶,连一片遮挡的帘子都没有:
“你们看那个新来的,细皮嫩肉的,过来,让爷瞧瞧。”
“过来让爷摸摸。”
“叫两声听听。”
水气弥漫的屋子,每一张面孔都带着无法掩盖的恶意,身体的残缺带来了心理的扭曲,他们日日活在宫闱的最底层,他们需要从弱小的同类身上获取满足感,哪怕用异常卑劣和恶心的方式。
李崇做了多年审计,最擅长提炼每一句话的背景和含义,以宋离今时今日的地位他必然不会也没时间到这里来吃面,他说的早些年,应该是他刚进宫的时候吧?他忽然想到了那天宋离在噩梦中叫的两声“娘”。
他不知道宋离的背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进宫,但他知道那绝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记忆,他不愿勾起他对过去的回忆,他整理了一下情绪再一次用穿的像是熊一样的身体撞了他一下,带偏了话题:
“你看前面是吹糖人吗?给我买一个呗。”
宋离看向了他指的方向是个很火的小摊位,多是一些小孩儿围在那里,李崇自幼很少出宫,对这个好奇倒也正常:
“是糖人,有很多样式,公子选一个。”
“只要十文钱,可以亲自吹的糖人哦,喜欢的客官来这边选图案。”
孩子多的地方就是挤,不过这对经历过早高峰1号线的李崇来说都是小场面,他大口吃掉了最后一个山楂球,拉着宋离的袖子便带着他杀出了一条血路,宋离怕他伤着,手护在了他身后,眨眼间两人就挤到了前面。
李崇看了看那一圈那琳琅满目几十个图案,最后指了指一只很灵巧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