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审计成为皇帝后(146)
李崇看到张冲的背影这才开口:
“我赐了许安一套宅院离你这里隔着两个街口,是个大三进院落,虽然比不上五进那样大,但是离你这里近,又是修缮最好的一个,不需要大的改动就能搬进去,等过几日他正式搬府,也算是乔迁之喜,你亲自去瞧瞧。”
宋离知晓李崇总是在想着让他和安儿多见一见,不过他还是打趣开口:
“陛下,新科探花虽然金贵,不过他的乔迁之喜怕是请不到我亲自去呢。”
李崇啃羊腿的动作都是一顿,随即笑了出来:
“还真是,历来这新科探花任职高也高不过六品去,哪里能劳动我们宋督主亲自去?不过你弟弟策论中不是写的好嘛。
用人夫拘于资格之先后,牵于历任之久近。
朕深以为然,这一届挑出来的前三甲,我都不想着他们先去翰林院,现在我手上正缺人,没的功夫给他们去翰林编书修书,许安我想让他去户部跟着韩维。”
宋离知道李崇意在改革,日后盐税,河道都需要人,从户部开始确实是一个很好的起点,尤其韩维此人确实是个实干之人,也是在最一开始便入了李崇眼的人,想来这个去处李崇已经思虑良久,想到自己日后的打算,倒也安心。
宋离身子不好只喝了一杯清酒,倒是李崇在他这里一会儿尝尝桃花酿一会儿试试那个仙人醉的,喝了好几种,给自己喝晕了,天色也晚了明日没有朝会,他便纵着李崇宿到了自己府中。
李崇酒量其实很好,只是这个身体的酒量一般,而且喝的杂了些,这才晕乎着犯困,宋离着人扶抱着他进去,废了一番功夫给他洗漱才让人躺下。
他坐在榻边瞧着那个喝多了很好哄,呼呼睡着的人眼底温润间也带了两分不舍,抬手用手背轻轻贴了一下他的脸。
这才起身到了外间,张冲早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去书房说吧。”
宋离到了书房招呼这张冲也坐下,沏了一壶热茶:
“府里的帐拢的怎么样了?”
这些日子张冲其实并未一直陪在他身边,李崇之前给了张冲能够自由进出宫的手令,所以早在大半月前,他吩咐冯吉将眼线暗探从直廷司摘出来之时,便同时让张冲回府理好这些年府中的账册。
“已经都理的差不多了,这些年收的各地官员的孝敬,贺礼,宫中的赏赐,除了暗中为赈灾花出去的还有给安哥的府中剩不少呢,各地店铺,田产也一一打理清楚了,督主怎么忽然想起来理这些了?”
张冲在他的身边伺候多年,算是非常了解宋离的人了,这些日子他就总觉得心里头不安定,冯吉那边的消息他也是打听的到的,他总是隐隐感觉宋离是在做些什么准备,而且有意在瞒着陛下。
想到如今在隔壁安睡的人他心里头也不安,那毕竟是皇帝啊,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如今事事依从,难保来日不会有什么变故,君恩难测,难道是督主在暗中做什么准备?
宋离微微仰首,深深叹了一口气:
“如今周家平反,安儿高中,都无需我再操心了,原本想着到了此刻我便可以做那最后一件事儿了,只是如今颇多变故,清撤直廷司这才押后了些,但是这直廷司终是不能留的,而宋离这个人也当随着直廷司的瓦解认罪伏诛。”
他的话音刚落下,书房的门便忽然被大力地推开,惊的二人瞬间转头,此刻能毫发无损出现在门口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李崇的脸还有些涨红,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气的。
他大步流星地进来,眼睛通红像是要喷火,他眼睛看都没看张冲一下便直接开口:
“你出去,朕有话和督主说。”
张冲一脸忐忑不安,却又不能违逆圣旨,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宋离瞧着他的样子,抬手去拉他的手臂,言语还是和往常一样温润:
“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李崇忍着才没有将他的手从手臂上甩下去,但是那眉眼却已经冷厉了下来:
“督主是嫌朕醒的早了,若是晚一点儿倒是听不到你们在说什么了。”
裁撤直廷司,跟着直廷司玉石俱焚,宋离直到了今日也还是没有丝毫改变当初的想法,一想到这里李崇就气的一股气在五脏六腑乱窜,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宋离确实没有料到他这么快醒会过来,一时有些语塞。
他的沉默让李崇更加恼火,声音甚至像是沁着冰碴子:
“宋离,到了现在你也不肯和我说几句实话,到了现在你也没有在你的未来里加上我的位置是吗?”
他以为他们已经推心置腹,他以为宋离的未来里至少是有他的,这么长的时间他为了他解毒殚精竭虑,满心思想得都是为周家翻案,给许安谋一个好的前程,但是这人呢?想着和直廷司同归于尽?
宋离知他误会了::
“没有,你误会了,我的未来里怎么会没有你?但是直廷司你觉得还能留吗?”
他本想着瞒他些时日,却不想今日被他撞见,索性也就与他摊牌了,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火气的人。
李崇闭了一下眼睛,捏紧了手指,直廷司,直廷司自然是不能再留的,在他刚到这里不久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裁撤直廷司的念头。
只是是后来因为眼前的人,他确实一直在这个事情上有过犹豫,他想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宋离又怎么可能看不出他对直廷司的心思呢?宋离的声音带着一个风霜般的清冷:
“直廷司本是帝王手中的一把刀,但是能把握住这把刀的帝王却太少了,这把刀逐渐畸形,失控,昭狱之下不知道多少冤魂,朝中众臣对直廷司厌恶又畏惧。
边关营房皆有宦官督军,这些官宦与守将吃空饷,买卖军籍,甚至私自通敌,往来殷商,再放任下去,大梁的根基就被他们蛀空了。”
李崇唇线紧抿,沉默不语,宋离叹了口气,也微微垂下眼眸:
“先帝之时便有心裁撤直廷司,有心撤回各地督军的宦官,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寿数那么浅短,东宫幼小,他还需要直廷司这把刀来抗衡内阁,所以才由着直廷司存活了这十余年,但是如今,王和保已倒,内阁已清,这把刀的寿命也该中止到此了。”
李崇知道,这么多年来直廷司之所以还没有完全失控是因为督主是宋离,是因为先帝还需要直廷司这把刀,但是不会有那么多的宋离能够一直约束着直廷司,他握紧了拳头,目光定定地落在了眼前这个瘦消的身影上:
“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直廷司督主,对于直廷司所涉罪证,各地督军的罪证想来最是清楚,甚至这么多年,你为了扮演好这个督主,有些不得不做的事儿也没有少做。
所以,你的打算本就是在周家翻案之后用手中的一切将直廷司连根拔起,而你也从没想过独善其身,你只想着与直廷司的覆灭一同湮灭对吧?”
有些事儿他从前在那个沉默寡淡的宋离身上就能感受的到,只是这些日子过的太过顺遂了,他有些麻木地认为他们真的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但是这无忧无虑的相守本就是偷来的。
宋离有些沉默这确实是他从前的打算,但是时移世易,现在他怎么可能还会这样打算?他开口解释:
“是,从前我确实是这样想过,但是如今我的毒能解了,一切都比我预想的状况要好了太多,甚至,甚至在的预计中多了一个你,所以...”
李崇打断了他的话,他前后联想了宋离的处境和行为,几乎立刻就推断出了他可能的选择,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够看透人心:
“所以你没有再急着裁撤直廷司,不是因为你放弃了这个打算,而是在裁撤之前你还想用督主的身份还能做些别的,而这些事儿你打算已久,却一直瞒着我是不是?”
他就知道宋离不是一个能闲的下来的人,这两个月看似在宫中养病,其实脑子里指不定都盘算了什么,而且这些盘算多半是为了他,而他又不见得会答应的事儿。
李崇的敏锐宋离早就知道,他知道方才的话他听着生气,抬手轻轻摩擦了他的手臂,微微仰着头看他,目光放软,哄着他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