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249)
不过,姐姐,那一点它有灵魂,有喜怒哀乐,它肯定不会停在某一处洞穴内不觅食不游动。而我不是它的狩猎者,我只是想走近我喜欢的那个灵魂,我想陪她一起感受雨雪风霜。我不打扰它,如果打扰到它,它给出的暗示我听得够明白。我会回到自己的那一点上。
小姑娘说完,眼泪珠子已经成串,她也才明白从小到大的委屈和眼前的卑微比真不算什么。姐姐教她挺直脊梁骨做人做事,但她却在喜欢的人面前低下了头。
俞任叹出声,帮袁柳擦了眼泪,“你太小了,我甚至都不敢想。”俞任甚至迷惑了自己:小柳只是青春好奇心重,对自己只是一时的亲密过头。她小时候憎恶大人替自己作主张,给她的感情下一个粗暴的定论。现在她成年了,工作了,见多识广了,也不由自主掌握了这一招。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姐姐,我还不晓得尺度在哪里?”袁柳给妈妈按摩也是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摸清了穴位,从下手没轻没重到恰如其分。和姐姐就没有这样的机会,情感不是按摩练习,不是学习做题,容错率太低。一个不慎就会被打回——“管好自己”。
姐姐的眼睛也红了,“小柳,你的心意姐姐明白的,真的都懂。”俞任张嘴换气,“这样,等你成年了再考虑好不好?”
袁柳惊讶抬头,姐姐的笑容没有牵强应付,“你真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你对感情的隐忍把握比很多成年人都要强。”俞任将袁柳抱入怀里,“姐姐希望你多给自己一点时间,等大一点,去大学看看,去社会接触更多的人,到时再做决定。”
但是,我要和你交心,俞任说,我不保证另外一点b和a构成的坐标就落在“爱情”那一处。这是我能做出的最诚实的回应。
卯生撅着屁股耳朵贴着厨房拉门听了些什么a点b点,坐标灵魂什么的,她摆了摆脑袋给印秀发信息,“印秀,我看她们好像说得不错,但是我听不懂。”
幸好有你要我,我都不敢想象和俞任交往到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她不说人话。卯生将手机放进口袋,又看向客厅。只见袁柳又在点头,俞任的手摸着她后脑勺,一幅慈母的安慰模样,有点像赵兰或者王梨安慰自己。
卯生的手机真动了下,印秀说,“你听不懂没关系,她们能互相听懂才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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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乞巧节快乐哦。就一更:)谢谢太太们。
第181章
门口的毛巾挂了一排,因为反复清洗,灰褐色的擦头巾已经发硬。宿海用手捏了下,回店里和毛信霞说得换新的了。这么硬吸水效果也差,刮到客人脸上人家会不舒服。
“哟,格劳瑞啊,你要是当老板一定比你妈妈做得大,有格局。”有个老街坊客人对宿海伸大拇指,接着八卦,“你爸也分到了好几套房子,有没有给你?”
宿海说给了一套,也没非得让她搬过去一起住。大概还是怕自己年老体弱时孩子不愿意照顾,亲爸权衡后还是给宿海一点甜头尝。不止的是,外公外婆因为只有两个女儿,也各赠了她们一套房。毛信霞说妈名下得有一套,以后给你。
还不到十七岁,宿海已经坐拥两套房。毛信霞说你别飘,要把咱们店里的硬件整得和那些大店一样高档,咱们收多少钱?他们收多少?他们整装修硬件是为了收更多的年卡,一张少则两三千,多则一两万,再冷不丁跑路。你瞧瞧这条街上五家理发店,一直矗立的只有谁?在妈妈手下干事儿也并非无忧无虑,这点小事母女俩也容易起分歧。
宿海说那算了,我想想法子,用醋煮这些毛巾总行了吧?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毛信霞笑。等店里闲了,还是偷偷塞给宿海一千块零花,“去买身衣服。”小时候爱美的女儿好久都不舍得给自己买件贵点的裙子,说是要攒钱。毛信霞也不问宿海攒了多少,她知道这孩子除了开店眼下没别的目标,连谈恋爱都不再考虑。
“谢谢妈。”宿海笑呵呵地揣钱入袋,坐到椅子上对着镜子开始折腾自己的头发。爆炸头玉米辫丸子头大波浪小波浪烟花烫这些她都试了个遍,年纪轻轻,发质损害得厉害。宿海现在就老老实实地整了个披肩发,中间分界,乖顺温柔。
屠格涅芙娃一脸忧郁地进理发店时宿海还没留意,等坏丰年撑着椅子靠近她,低头磨指甲的宿海被吓一跳,镜子里的大眼睛对上小眼睛,“坏丰年?!你怎么又变样了?”
丰年难得穿了个POLO衫领子的褐色连衣裙,脚踩三十块的白球鞋,头上压着顶鸭舌帽,眼睛有点肿,脸色格外暗,她摘下帽子,一头蓬炸如花盘的头发露了出来,“就是……有点儿忙,没空打理。”这还是三千块的发型底子,经过好几个月后早看不到昂贵的技术品质和时尚风格,丰年没法子还勉强扎了个球在后脑勺,“帮我剪了吧。”
这次她没说“你看着剪”,她说小海,帮我剪个板寸,能多短就多短。
宿海说你要出家出门左转,坐309路公交车去柏州郊外的莲花庵,兴许那里的老师傅手艺好,完事儿还能给你点两行香疤。
“我这段时间想在柏州安心读书,准备论文的事儿,不想为这头草费神。”丰年说,硕博连读五年,她目前“才”发了两篇C刊和一篇北核,这半年基本没写出来什么东西。
哦,削发明志。宿海说那也行,要不我给你一左一右各剃两个“C”,找点好兆头。
丰年说这个看你,雕花刻鸟你随意发挥。说完就有些疲惫地闭眼,任宿海将她的长卷毛剪得如雪飘坠。宿海的剪刀擦得越来越近,“坏丰年,你念经呢?头歪了。”
丰年睁眼,“说不好奇,我打瞌睡了。”她眼睛不肿时小单眼皮才格外紧致有精神,现在挤得眼睛剩条缝。
“你回来能安心读吗?不得包馄饨?”工作时不喜欢聊天的宿海和屠格涅芙娃进入了Q上的状态。
“也包,我和我妈说好了,只包早上的。下午和晚上是我自己的时间。”宋绘香一个人支撑馄饨店,生意还是平平稳稳,人已经老得多,这两年白头发冒了无数根。丰年心一软,就主动说帮忙。
“那你上哪儿看书?你家那店不吵吗?”宿海又摁丰年偏离的脑袋,“别动。”
“我……”丰年在柏州也没有一个真正意义的“家”,回馄饨店还只能和以前一样住小隔间,回象牙镇又得被爱面子的怀湘龙当品牌招徕人情,“我去图书馆。”虽然俞任邀请过她,但那毕竟是人家房子,偶尔借助可以,一两个月就太打扰。
宿海手里已经换上了电推子,细微的碎发溅到丰年耳根后,宿海说我真的推字母了啊,“C”还真有点儿难。
“那就‘H’吧。”丰年说我姓怀,有理有据。
宿海很快给她推出了个‘H’,丰年照镜子后觉得还挺不错,“这边也来一个,对称。”
傻了吧,这种就得不对称才好看,剃俩字母傻兮兮的。宿海说下一次我给你换个字母,“T。”
丰年的耳廓莹红滋润,“不要那么显眼,而且我也不喜欢用符号概括自己。”
“嗯,那就‘1’,要不‘0’。”宿海笑着给她擦干净碎头发,这才进入正题,“怎么回柏州了?不陪她?”
丰年看了眼理发店里的人,说不用的。又坐了会儿,“小海,你有空吗?”
宿海和丰年就上了出租车,丰年说去莲花庵。莲花庵里现在有莲花,黄瓦红墙,篁竹青青。因为人得少来,也不用买门票,有心的捐点香火钱,没钱的就随意看看,拢共就几座大殿和平实的尼师住房。
“坏丰年,你来这儿踩点啊?现在你遁入空门不合适,你谈恋爱中呢。”宿海坐在荷花池旁甩着腿,里面的肥美金鱼比俞任奶奶家的还要大个儿。
丰年说就是来个安静点的地方瞧瞧,侧耳倾听,还有唱经的声音。宿海说这音响效果一般啊,电流声有点儿大。为什么尼姑们不唱?用音响?菩萨不值得个森海塞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