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高低(221)
嘿?丰年被她逗笑了,“现在好多了。”她说,“也没孤单什么。就差一顿没有目的的酒。”
第162章
每周一是芳芳精剪休息的时间,宿海已经跑顺了圆明园颐和园北大这条观光线路,将丰年学校里的食堂全部吃了一遍,最后得出了读大学最好的地方:吃饭便宜。她说丰年不知足,饭菜味道这么好你还吃不下?丰年说你吃个六年试试看,她还要再吃三年。
除了吃,屠格涅芙娃还对十五岁的飞发小魔女慢慢敞开了心扉,毕竟两人都有百合文的共识打底,还被宿海看到了车內的什么贴什么。丰年说她对宋姐有意思的,但是两个人看对眼后就走岔了道儿,金风玉露一相逢的确能胜却人间无数,“可我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一米七八的宿海叉着腰,“我要爱情,他们要开房。”再眯起大眼睛看丰年笑,“咱们是不是遇到一类人了?”宿海身上穿着丰年借给她的厚羽绒服,说甭提开房玉露什么的,赶紧陪我去动物园淘两件衣服,再不抓紧人家搬到白洋淀石家庄怎么办?
宿海低估了北京室外的寒冷,觉着风都能冻成刀枪剑戟的形状,“还是柏州好,冬天虽然没什么雪,又阴嗖嗖的冷,可我习惯了。”她大大咧咧地拉丰年的胳膊上地铁,在电话里用柏州话和毛信霞说着话,“妈,我和坏丰年在一起呢。对,衣服没带够……我胖了啊,穿不上了……”挂了电话,宿海说我妈又给我打了五千块,让我买两件好点儿的。
“那咱们就不用非得去动物园,商场也行。”丰年抓着地铁扣环,一抬头就是宿海的胳膊肘在头顶,小姑娘直接抓着横杆低头看着她,“那里太贵了。坏丰年,我得攒钱开店。”
丰年的眼神愣了下,“你才十五岁。”又是要爱情又是想开店的。
那有什么?我妈十五岁也进理发店做学徒了,十八岁开了店。宿海说毛信霞就是自己的榜样,“我妈一把剪子能养活三口人呢。”
丰年发现宿海是把生存哲学自然而然融入到思考和习惯的孩子,一点儿都不矫情也不焦虑,“你为什么这么坚定呢?我说当发型师开理发店的事儿。”
坚定什么?宿海稀里糊涂的。爆炸头上的卷毛和丰年的遥相呼应,“我不干这个干什么呢?我喜欢啊。”
丰年笑了,说人家说七十才从心所欲不逾矩呢。你境界来得早。
宿海莫名其妙地看了眼丰年,“你老神神叨叨地讲我,一会儿说我看山还是山,这会儿又是什么从心不从心的。”但看坏丰年眼里还有点儿郁郁的,宿海说我请你吃可丽饼吧。小柳说吃甜食会让人开心,我试了好些回,觉得该不开心还是不开心,但东西好吃是真的。
十五岁的大姑娘有套天生化繁就简的好本事,出了地铁后她给丰年买了两块可丽饼,自己吃一块,说是要减肥。但丰年说吃不下时,她毫不犹豫接过另外一块塞进嘴里,说不能浪费。买衣服容易挑花眼,丰年陪她来来回回走了少说六公里,大姑娘比了五个款式十几家店,最后挑中了两百五十块的加绒派克服,再已经还了二百块的基础上又说二百五太难听,您再便宜点儿吧。最后以两百四十八成交。
丰年能走下来,只因想到在服装厂打工时陪着小英姐逛街的时光。她担心服刑的小英姐太冷,前段时间还寄过去好些厚衣服。小英回信说她衣服够的,卯生帮她准备了不少。看着自己身上还是前几年由小英寄来的贴牌衣服,丰年说小海,我也想买两身新的。
好啊。宿海帮丰年挑,问她爱什么风格的。丰年说我肯定穿不了可爱少女风,但也不喜欢太灰沉沉的中性风。
“那你得挑颜色淡点儿的。”宿海说你皮肤还是有点显黑,得穿精神的。
“你不是说剪了飞机头后我皮肤显白吗?”丰年笑了,被大姑娘拉入一家店,找了款奶白色打底黑色条纹的衣服就往丰年身上比划,跟大姐姐似的,“那也是实话,显得我技术好。”宿海说起来头头是道,“这上身是宽大的,你裤子也别穿太紧,同样宽松点儿就挺好看。”但是里面的毛衫可以选贴身的暖色调。她说坏丰年其实你这身衣服就搭配得挺不错,就是太旧了。
丰年默默听着,最后说就按你说的买了。急得宿海拍了她手背,“还价。”大姑娘小声说,又帮丰年砍下不少。
两人最后在地铁上紧靠着坐下歇腿,宿海的彩色指甲在手机键盘上舞动,她边回边说是小柳,她进了八中期中考了全班第五。第五在八中厉害不?
丰年说第五很厉害的,她当年考二三十名,俞任始终是第一。
“我觉着读书挺累的,动不动就排名,还按照名次选座位。每次我都是倒数两个挑的,老坐在卫生角附近。”宿海嘟囔,为什么不比个头不比才艺呢?第五厉害是吧,可我看小柳不高兴啊,说怕她的天失望。
“小柳的天?”丰年问。
“她的俞任姐姐啊。”宿海说小柳从小都奔着俞任姐姐努力,姐姐一笑,她就能乐半天。
丰年则努了努嘴,心说这别又是俞任的一笔债。
大姑娘发完了信息,将地上的衣服往膝盖处拢了下,说坏丰年我困了,昨儿夜里隔壁吵到两点多。丰年说那你睡,咱们还有会儿到。宿海就俯下身趴在丰年腿上,爆炸头软乎乎地拂过丰年的肚子,一张脸往外露了下,大眼睛看着坏丰年有些诧异的表情,“你可小心点儿,别让我栽下去。”
那要怎么做啊?丰年一手虚扶宿海的脑袋,另一手拢着她肩膀。周围有站着的乘客投来暧昧奇怪的一瞥,丰年告诉自己,你脸黑,别人看不出你脸红。腿上是睡得发出“嘶嘶”呼吸声的宿海。
挑衣服时精明会还价的大姑娘,现在是有个安心地方就能趴着睡着的小女孩,反差惹得丰年笑了笑,像小时候抱着宿海那样手用劲儿托稳了她。吃点东西就开心的小女孩,却勾起一米七八身高的躯体睡在理发店的拼接床上,一睡就是三个多月。宿海说她过年就回柏州了,虽然没有机缘去时装周,但在左家庄也学了点本事,对回家伺弄柏州客户、实行发型市场沉降信心十足。
一种孤独的抽离感又笼上丰年心头,这时宿海动了下,丰年捞她的脑袋,顺便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时光就像这列地铁,呼啸不停,人们进进出出,丰年看着宿海的侧脸发呆。
丰年晚上在寝室堆满书的床头给俞任发信息,“俞任,有时候觉得在柏州八中啃方便面的时光反而珍贵。”傻乎乎地学习,傻乎乎地陪伴。人生的目标就凝聚在傻乎乎的一点,没有旁的事儿可以分心。
忙碌的俞任过了好久才回:那你寒假回来,我陪你啃一箱。
大姑娘决定腊月十九这天回柏州,丰年和她一起买的回乡车票。宿海说不要硬卧,硬座就行了,差好几百呢。丰年没想到宿海精打细算到这个份上,偷摸帮她一块儿买了硬卧,说我年纪大了,坐不住那么久。
来时一个人有点忐忑,回家却有坏丰年相伴。宿海情绪很高涨,离开左家庄前给周姨一家买了礼物,还特意给熟悉的几个老阿姨最后洗了头。腊月十九一早就在店门口等着丰年来会合。
为了迎接马年,宿海还特意夹了个卡通小马的发卡。丰年说马年是她本命年,属老虎的宿海说太好了,咱们凑一块儿马马虎虎的,好兆头。小姑娘等了一小时,才看到丰年拖着箱子走向芳芳精剪。
“怎么才来?”虽然时间还早,但是宿海等得有点儿不开心,因为丰年态度有点儿马虎。
“嗯……”丰年说她可能要迟一天两天才回柏州,突然有点事,“我送你去火车站吧。”
“啊?又是我一个人呐?”宿海拿下小发卡咬嘴里,重新梳好头发再夹上,丰年说漏了,我帮你重新夹。再老老实实等车,见了鬼,一辆也看不到。周姨见宿海有点儿急,“我让你叔叔开车送你们吧。”可人家这会儿不晓得在哪里带着客户看房子呢。
宿海说不麻烦。丰年也说不麻烦,想了想,她拨了宋姐的电话。今天正好周日,宋姐也在左家庄的房子里。没一会儿,银色的汽车就开到了芳芳精剪的门前。宋姐热情招呼她们,波浪长发跳在肩膀上,宿海说阿姨,你头发做得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