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有迹(20)
“我不怕。老实说,这个案子对我影响不大。”严岸阔代理过各种离婚案件,见过曾经山盟海誓的恋人反目成仇甚至刀尖相向,所以不惮以最大的防备心揣测每一个案子,“但我们没办法跟疯子讲道理,给他留50%财产他都要造谣、上诉,如果下次他只剩下10%,很难想象他会做出什么。”
严岸阔习惯摆出最坏的后果,比如对方拒绝执行、强行扣下孩子甚至威胁生命健康等情况,但吴红英仍然坚持要重新上诉,要让对方损失最大,否则就换律师。
律师对当事人的劝告只是出于专业和经验,但归根结底仍旧是服务方,严岸阔见吴红英如此坚持,便说:“风险我已经说过,如果你还是希望改诉求,我可以配合你重新写诉状。但在此之前,希望您先冷静一晚上,明天我们再谈。”
第二天一早,严岸阔就收到消息。吴红英说她考虑清楚了,改诉求,要让前夫家破财散。
严岸阔捏了捏鼻梁,赶紧回律所,独自梳理以前的证据清单和新的上诉思路。
一般来说,法庭辩论终结后就不能再变更诉请,但如果发生新的事实,造成新的损害,确实可以另外起诉。
以吴红英最新提出的金额来看,对方的过错事实可能不支持判这么高,但如果能证明前夫在一审判决后在老家散播谣言,以及故意隐瞒孩子行踪,就可以诉他诽谤和侵犯监护权,那样情况就会对他们有利很多。
突然多出个新案子,严岸阔的工作量又大了一倍。头天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去,第二天八点半又坐到工位上。
连黄筱萧看到都奇怪:“严par,最近怎么走这么晚?”
严岸阔头也不抬地说:“昆明那个案子,当事人要重新上诉。”
小黄问:“为啥啊?”
他三言两语概括了男方做出来的事,把黄筱萧气得咬牙切齿:“我靠!这男的还是人吗?”
“就怕他不是人。”严岸阔叹口气说,“他没什么道德底线,不能逼得太紧。”
黄筱萧也跟着叹气,安慰道:“注意身体啊老大。”
严岸阔浅浅应了句,接着处理手头工作。
这天跟以往任何一个忙碌的工作日几乎没有区别,唯一的区别是,边迹对他突然热情了起来。
中午刚下班,严岸阔就收到了来自他的三条消息。
边迹:[刚下飞机。]边迹:[图片(机组餐)]边迹:[你有按时吃饭吗?]严岸阔诚实回答:[还没吃。]边迹查看完北京时间后,兴师问罪道:[十二点半了!]严岸阔:[忙忘了,一会再说。]边迹向来一日三顿难吃却规律的机组餐,担心他这么冷的天不吃晚饭会胃疼。如今也不用担心对方的家事问题,既然是单身,那大可以大方关心:[“一会”是多会?]严岸阔翻了翻手边的文书,故意往晚了估:[大概一个小时后。]边迹心说那就不是午餐了,是下午茶。
严岸阔说的是实话,却被边迹听出几分刻意:[没事的。其实我都已经习惯了,不会觉得饿。]边迹越看眉头拧得越紧,打开国内的外卖软件,按照前两次和严岸阔吃饭记住的喜好,点了一份荤素搭配的轻食,送到律所的前台,然后截图,发给严岸阔。
边迹:[给你点外卖啦,记得接电话(眨眼.gif)]边迹:[图片]严岸阔看着截图,偷偷勾起嘴角:[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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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9章 “麻烦了”“不麻烦”
严岸阔没骗人,不但吃完了边迹送来的汤,连边角配菜也没有放过。他把空碗拍给边迹看的时候,还被质疑是否作弊倒掉了食物。
年关将近,骤冷骤热的天气让许多人着凉。黄萧筱戴着口罩,一直在打喷嚏。
严岸阔听到动静,回头关心道:“生病了?要不要请假回家?”
“没,小感冒。”黄萧筱捂着鼻子,“你离我远点,别传染了。”
严岸阔听从建议,戴上口罩,继续整理案头文件。昆明二审的案子并不复杂,但因为变更请求、重新提诉的缘故,新增证据清单拉得老长。对方这次换了个律师,来自北京红圈律所,以激进风格著称。严岸阔上网查了对面以往的庭辩视频,觉得不好对付,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
今天又是跟黄萧筱最后一起离开律所,严岸阔起身关灯,让小姑娘先进电梯,一手搭着大衣外套,一手摁下电梯门。
门关前,严岸阔忽然收到一条来自云南的短信。言语污秽不堪入目,大意是辱骂他吃烂钱、讼棍、搞破鞋一类的话。
作为一个曾经经常打劳动官司的律师,这类威胁短信已经见怪不怪了。他面无表情地把号码拉黑加投诉,揣好手机,问:“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家?”
“我男朋友来接。”黄萧筱说。
“那我陪你等他来。”严岸阔作为她的指导老师,让她加班到这个点,还是有点过意不去,而且天黑确实危险。
黄萧筱一边咳嗽一边摆手,“他就在车库,没事的。”
严岸阔想她应该是不愿意自己跟着,便答应了:“好,注意安全。”
等他从公司开到家,已经快凌晨一点,洗完澡躺在床上有点头晕,严岸阔试图睡觉,却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他本以为是加班时间太长的缘故,于是挣扎着爬起来吃了一粒褪黑素,又躺回去,逼着自己入眠。
痛感越来越强烈,严岸阔翻来覆去一整晚,仍旧没能缓解。
第二天一大早,他照常上班,越待越觉得不对劲,拿手一摸额头,烫得吓人,赶紧用医药箱里的体温枪测了测——三十八度九。
第一反应是今天去不了法院了,严岸阔赶紧拿手机安排调整后的工作,先是跟黄萧筱交代几个DDL,然后跟法院和派出所的对接人另约时间,又处理了几个要紧的邮件,才找出退烧药来吃掉。
黄萧筱关心道:“不会真被我传染了吧?你怎么烧这么高,赶紧去医院吧?”
“没事,我吃完药了,去休息室里睡会,两个小时后还有个会要开。”严岸阔揉着太阳穴,拉开休息室的门。
黄萧筱不解:“另约时间开不行吗?”
“不行,参会客户太多了,时间都难约。”严岸阔摆摆手,“没事,开完会我就回家。”
律师这行除了庭上业务能力要出众,服务客户的能力也要有,毕竟案源为大,轻伤不下火线,也是正常的。
黄萧筱没办法,安慰道:“那你赶紧睡吧。”
严岸阔把休息室锁上,窗帘拉好,躺在折叠床上沉沉地睡了。
闹钟响起的同时,电话也响了,是边迹打来的。
严岸阔因为午休和高烧出了一身汗,此时整迷糊着,看到号码,没想太多就接了。
对面听起来刚下飞机,话筒里还有风声:“严律,我刚从纽约回来,给你带了特产,什么时候有时间拿?”
“要不下次?”严岸阔半靠在床上,喘着粗气,“我今天不太舒服。”
边迹正拉着行李箱通过快速通道,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
以他对严岸阔的了解,这是个很要强又冷漠的人,不会跟人解释太多。即便遇到身体问题,也最多说“今天有事”。因此,边迹居然从短短一句“不太舒服”中听出一丝对方有心示软的故意。
“怎么了?”边迹紧张地关心,“听你声都变了。”
“有点烧,刚睡醒。”严岸阔清了清嗓子,“我哑吗?”
“感觉有点,声儿不太对。”边迹皱着眉,开启连环发问,“你在哪儿呢?吃过药没?现在多少度?用不用去门诊?”
严岸阔无奈笑了,“你让我先回答哪个?”
边迹自知关心则乱,挑好最重要的问:“量过体温没?”
“刚量,三十八,降了点。”
“三十八度还叫降了?要不去挂个发热门诊吧?”
“不用,下午再说。”严岸阔气死人不偿命似的,特意补充道,“我还要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