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56)
谢祈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道:“因为哥哥夹在中间会很难受,是吗?”
“你傻吗?”谢执蓝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因为太偏心你了我会挨骂。”
◇ 第52章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日头往下坠,阳台的圆桌和地板都染上一层绯红。
风钻进客厅,把睡着的谢祈枝吹醒了。他从里面走出来,空气变凉了,额发被风掀开,白色发梢绒绒地扫过耳廓。
谢执蓝拿着水杯,转过身看他,扬了扬眉:“终于醒了?”
谢祈枝在圆桌旁坐下,对哥哥说:“你都不叫我。”
谢执蓝眉眼舒展,漂亮的琥珀色眼瞳弯出了笑弧:“你自己不是能醒,还要我叫?”
谢祈枝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好希望哥哥能留下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但太阳要落了,他很快就要走了。
在他动身回仪州之前,有个问题憋在谢祈枝心里很久了,在应淮那里总是得不到答案,他想问一问哥哥。
“哥哥,”他叫谢执蓝一声,毫无铺垫地开口问,“你跟应淮哥哥怎么分的手?是不是因为你骗——”
“咳咳——”谢执蓝呛到了,掩唇咳嗽起来。
“哥哥你没事吧!”
在谢祈枝担忧的目光下,谢执蓝抬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把水杯放到圆桌上,哭笑不得地说:“没分手,分手的前提至少是谈了吧?我跟他谈过哪门子的恋爱?”
谢祈枝眨巴几下眼睛,灰蓝色的瞳孔仿佛写着“真的吗?”。
“谢祺祺,”谢执蓝看到他不信任的表情,忍不住问,“你都从哪听来的鬼话?以前听武小龙乱传的?不会还有应淮暗恋我,为了我单身七年吧?”
什么?他还暗恋哥哥七年?
谢祈枝震惊地问:“这个呢?是真的吗?”
谢执蓝:“……”
他没好气地说:“假的。”
谢祈枝观察哥哥脸上的表情,他在笑,又有些无奈,神情介于荒谬和好笑之间,好像他与应淮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这与谢祈枝的记忆是相悖的。
他回忆那个时候的应淮,回忆哥哥打给他的那通电话,还有那通电话的几周过后——瓢泼大雨洗刷着窗户,年幼的他隔着玻璃往下望,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直到应淮闯入庭院的那一刻,他刚看清是谁,另一个人冒雨跑出去,抱住了应淮。
不是梦,不是幻想,这个拥抱是现实里真切发生的,它不是假的。
“我看到了,”谢祈枝低着头,慢慢地说,“看到你亲他,抱他,他还睡在你房间里。”
“打住,我什么时候亲过他?你哥哥我从不亲男人。”谢执蓝被他的话腻歪到了,感觉下一秒自己与应淮就该奔着结婚去。
然而此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亲过抱过睡过一个房间的,往前回忆只出现了几个漂亮女孩儿的脸,没有过男人的面孔,更不可能会有应淮。
“你亲过我,”谢祈枝提醒他,“哥哥,我也是男人。”
“你那会儿都没长大算什么男人?你算宝宝。”谢执蓝实在想不起来了,胡乱猜测,“到底什么时候?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
谢祈枝不想暗示他被女生扇耳光的糗事,更说不出口,点点头让他揭过了,接着又问:“后面的呢?应淮哥哥来家里住的时候,不是一直睡在你房间里吗?”
“谢祺祺,咱们家房子是很大吗?他来只能睡我房间好不好?”谢执蓝伸出手,一个一个数给他听,“楼上楼下四个卧室,爸妈的,你的,我的,阿姨的,他不跟我睡难道跟你睡?他那会儿还发高烧,你也在发高烧,我恨不得把你俩隔离了,你还总偷偷跑去跟他聊天。”
说到这,谢执蓝的记忆逐渐清晰起来。
他坐在椅子上,后背往后靠,指尖敲了敲圆桌,幽幽地说,“我想起来了,他家房子没了,银行卡也冻结了,我下去接他,想安慰他来着,结果这王八蛋不领情就算了,直接往我肚子上揍一拳。这我还愿意收留他,你哥哥我简直是天使。”
听到哥哥被揍,谢祈枝本该义愤填膺为他撑腰的。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那个时期的应淮太可怜了,还是自己曾经目睹了一部分内情,他义愤不起来,望着哥哥被夕阳照成暖金色的侧脸,问他:“所以他打你,是因为你骗他吗?”
谢执蓝静默片刻,点了下头:“可能是吧。”
他与应淮之间,没有过谢祈枝眼里那样暧昧朦胧的东西,但也存在过亲近与信任……只是后来没有了。
谢执蓝至今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如果他没有听从应叔叔的话,把应淮骗到国外去,是不是他就会因为儿子的存在而更妥善地处理资金链断裂的问题?
至少不会那么急不可耐地转移财产准备跑路,以至于与情人产生经济纠纷,因为争抢方向盘车祸身亡。
一个死去的父亲和一个欠债坐牢的父亲,哪一个对应淮而言更好一些?
谢执蓝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确从应淮身上带走了什么——比如他对自己身边的人,全无心防的信任。
傍晚,谢执蓝起身,他该走了。
谢祈枝想送他,他却没同意,稍稍弯下腰,两手捧住谢祈枝不高兴的面颊,问他:“祺祺舍不得哥哥呀?”
谢祈枝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使劲点头。
谢执蓝松开手,笑起来说:“你就装吧,再认识几个和哥哥有点像的零件同学,你就能把松城分哥哥凑齐了,哪顾得上想我?”
谢祈枝:“……”
哥哥走了,应淮才终于从卧室里出来。他的衣服换了,头发也比上午凌乱一点,一看就是刚睡醒。
应淮打了个哈欠,随口问:“你哥走了?”
“嗯。”谢祈枝点头说,“他刚走。”
应淮懒散地应了哦,错身过去,忽然听到谢祈枝在叫他。
“应淮,”谢祈枝说,“我问过哥哥了,他说他和你没有在一起过。”
应淮回身,蹙眉问:“我也没说过我跟他在一起过吧?”
谢祈枝看着他:“你也没说过没有,如果没有,你为什么不和我解释?”
“懒得解释。”应淮往客厅走去。
谢祈枝追过去问:“你不怕会被我误会吗?”
“被你误会对我有什么影响?”应淮没有停步,像是对这类问题全不在意。他打开冰箱问,“晚上想吃什么?”
确实不会有任何影响,我的存在与否,对他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谢祈枝抬起头,从他的角度,应淮的身体被冰箱门挡得很彻底,只露出一点乌黑的头发。
看不到脸,他不带情绪的说话语气听在谢祈枝耳朵里,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更冷漠。
没得到回应,应淮关上冰箱。
谢祈枝早已经走开了,只见到一扇合住的房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谢祈枝说不再喜欢他的那天,还是谢执蓝到来的这天?
与谢祈枝相处,竟然变成一件会给他带来挫败感的事情。
半个小时后,谢祈枝听到熟悉的两下敲门声。应淮叫他吃饭,他应了声,打开房门,却见应淮仍然站在门外。
谢祈枝抬眼,奇怪地问:“怎么了?”
应淮不说话,抬起一只手放在他头上。
谢祈枝愣了一下,没有躲。
应淮的小臂像一节竹条的影子,从他眉眼间摇过,谢祈枝清楚地感知到他手心微热的温度,腕间沾有一股调料的味道,力气却收得很小,只搓揉了几下自己的头发。
像在摸一只让他很不开心的兔子。
可是,他也让兔子很不开心。
第二天,谢祈枝睡醒,应淮和他的行李箱都不见了。
餐桌上留了早餐,没有凉掉,还留有余温。
牛奶瓶上贴了张黄色的便利贴,谢祈枝扯下来,看到一行清隽好看的字迹,上面写着:好好吃饭,不要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