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刺(42)
他明明记得,就连主楼周围都没有这种布防,不知道一个副楼为什么会被严密监守。
他心里迅速涌上一种奇怪的不安,但他不知道源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不安。他没再硬往里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正踌躇间,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云际。”有人叫他。
顾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他身后,温柔地说:“跟我出去走走吧。”
◇ 第35章 35、他们回不来了
周云际对顾望的话向来无条件顺从。顾望说走走,他就跟在后面,顾望往哪里走,他就往哪里走。
顾望走得不慢,没回主楼,带着周云际穿过一道玻璃墙,沿着楼梯下行。声控灯依次亮起,照亮偌大的地下车库。
周云际什么也不问,手里握着蛋糕盒子,闷头走。
他们停在一辆房车前,顾望解了锁,周云际便跟着他一起上了车。
这辆房车是周千乘的,偶尔去贫民窟或无人区工作时会用,顶级配备,甚至还装有小型武器库。周云际第一次进来,他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每当顾望按下一个按钮将设备启用或者打开,他都小声“哇”一下。
顾望将床弄好,又把饮用水加热,让周云际靠坐在舒服的位置,然后问他:“累吗?”
“嗯,”周云际很配合地打了个哈欠,“今晚要在这里睡吗?”
“云际,你还真是……”剩下的话顾望没说出来,周云际也就不知道他是想说“真是信得过我”还是“竟敢什么也不问就跟着一个alpha上房车”。反正意思都差不多。
但周云际给出的反应就是十足信赖。那种从头到尾的信任感不是表现出来的,是骨子里透着的,仿佛让他相信顾望会害他比地球明天要爆炸还要不可思议。
“今晚有事要发生吗?”周云际并不傻,并且十分敏感。但他知道,发生任何事他都无权干涉,也改变不了什么。
顾望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将蛋糕盒子打开,闻了闻,周云际立刻掏出口袋里的塑料勺子,问他:“你饿不饿?尝一口。”
顾望说:“这不是你给苏沫带的?”
周云际无意识地将勺子咬在嘴里,想了想,问他:“今晚是苏沫有事吗?他……反正也吃不到了。”
顾望有时候真的看不懂周云际,反射弧很长,但很多关键节点上又敏锐得要命。
“有些事必须要做,”顾望没法正面回答,只好说,“不管对错,既然他决定了,我只能尽力帮他。”
“他”指的是谁,他们都知道。但周云际却怎么也想不通这和苏沫有什么关系,或者周千乘要对苏沫做什么。于是他不再问了,也干脆不再想。
“云际,”顾望叫他的名字,“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掺和进去,在这里待着,我不叫你,不要出来。”
周云际听话地点头:“好。”
“你先睡,我回去了。”
周云际又说“好”。
顾望站起来,下车前抬手将他咬在嘴里的勺子拿过来,又把蛋糕带上,说:“确实饿了。”**晚宴接近尾声,周逸靠着泳池边的立柱旁和一个朋友聊天,等那人走了,他便拿出手机打字,就算低着头,也能看到隐约笑意。
顾望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奇奇怪怪的塑料勺,正挖着一块蛋糕吃。
他这个形象很少见,周逸看着他,随口问:“云际回去休息了?”
顾望“嗯”了一声,将吃剩的蛋糕放下,说“太甜了”。
周逸身后就有一个小餐台,顾望可能是真饿了,在上面挑挑拣拣,拿了一块一口酥吃。这会儿没事做,两人又不能退场,只好闲聊。
“蛋糕是云际带给苏先生的,被我截胡了。”顾望很随意地说,“这个一口酥味道不错,是新来的厨师做的,放的葱油,我看苏先生爱吃咸口,给他带两个?”
周逸去看餐台上的一口酥,圆圆软软很好吃的样子。
他也拿一个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入口咸香,便招手让服务生过来:“去看看厨房有没有新做好的,包一盒送到副楼去。”服务生立刻领命而去。
没过一会儿,周逸觉得口渴,探手去拿餐台上的瓶装水。那瓶盖不知怎么回事,他拧了几次拧不开。喉咙里的干渴焦灼来得很快,几息之间就让他喘不过气来。
水瓶掉在地上,他弯下腰,抬手扯住领带往下拉。视线恍惚中,他看到顾望的脸在眼前,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很着急地问他怎么了。
但他已经无法回答。**谁也没想到在晚宴即将散场时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周逸因严重食物过敏被紧急送医,云水间一片兵荒马乱。
周长川原本已回房休息了,留下两个儿子在外应酬,听到周逸出事急火攻心,吓得陪护医生也不轻快。
还好周家原本就有家庭医生,当时做了有效急救,周逸被送到医院时生命体征已经平稳,只是全身起了红疹,人也在昏迷状态,为了安全起见,他被送进重症加护病房进行特殊监护。**云水间,半个钟头前的热闹已变冷寂。
宾客早就散了,周长川和莫静安跟着周逸去了医院,周家其他人静悄悄地收拾着残局。所有后厨和经手过食材的人已被控制起来,等待彻查发落;庄园内启动一级安防警报,每隔几米便站着荷枪实弹的保镖。
气氛紧张而凝固,这注定是个难熬的夜晚副楼内,苏沫对此一无所知。没人通知他,也没人记得他,从窗口往外看,只能看到主楼的一小片背影,连前面花园里璀璨的灯光都淹没在夜色中。
之前隐约的音乐和人声停了,整个大宅安静得过分。手机上是四十分钟前周逸发给他的消息:“再有半小时就结束了,好困。”文字后面跟着一个胖兔子打哈欠的表情包。
苏沫回了一句“你是食困”,周逸没再回。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不但周逸没回来,连周云际也不知所踪。
时钟上的短针指向晚十点,苏沫在沙发上换个姿势,决定再等一会儿便去睡觉。他之前怕周逸不方便,一直没打电话,这会儿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问问情况,鼻尖突然嗅到一股很淡的味道。
客厅里只开着一排筒灯,光线温柔,很适宜昏昏沉沉地发呆。苏沫脑子还在思考上一个问题,转得很慢,这味道似乎是从门口传来的,他嗅了嗅,是他熟悉的冷杉信息素。
苏沫掀开毯子从沙发上爬起来,心想总算回来了,便趿拉着拖鞋往门口走。
“怎么这么晚啊。”他边走边说,声调懒洋洋的,带着些困乏的软糯。
距离大门越近,冷杉味道越重,他揉揉眼,微微皱眉头,迟钝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点古怪:这个味道,和周逸的信息素不太一样。
在周家,只有周千乘和周逸是冷杉信息素。只是周千乘作为3S级高阶alpha,信息素要比S级的周逸霸道很多,高阶alpha与生俱来的争权夺势和慕强心理让他们更凶悍,也更有攻击性。有人试过3S信息素全开的alpha,碾压低级别易如反掌。
周千乘的信息素味道苏沫闻到过很多次,多是在少年时期。那时候对方刚分化,信息素不稳定,但已经让人很难招架。现在的周千乘将信息素藏得很好,永远戴着牢固的抑制贴,践行着一个成熟稳重有礼貌的成年alpha该有的道德水准。
但眼下,此刻,尽管从门外涌进来的那股味道很淡很熟悉,苏沫依然很快发现不同。
他放在门把上的手停下,没往下拉。
周逸从不在他面前乱放信息素,偶然闻到,也都是温和无害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信息素代表了主人当下的心态和情绪。
而门外那股信息素像是试探,从门缝里钻进来,裹住苏沫,缠绕进他的呼吸、皮肤和神经,一点点地侵蚀着,有目的有计划,仿佛也有生命。
——门外的人,是周千乘。
苏沫彻底清醒了。
他的手从门把手往下移动,摸到反锁旋钮上,往下一拧,电子锁传来温柔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