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型偶像(109)
“嗯,”王一弗沉吟片刻,“那你爸妈那边怎么办?”
刘冰的神色更暗了:“你觉得呢?”
王一弗看看门外:“照着明村长这架势……”
“是啊,”刘冰甩了甩头,“算了,不想了。”
“没事的昂,阿冰,”王一弗拍了拍刘冰的肩膀,“回头要是你被你家人赶出来了,可以住我家。”
刘冰实在绷不住,笑了一下:“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王一弗立即掏出檀香:“好,我这就求佛祖保佑……”
“不用了,佛祖能管这事吗?”刘冰将手中的抹布甩给王一弗,“赶紧擦地吧。”
“……好。”
王一弗听完立即低下头,吭哧吭哧擦起地来。
楚孑在透过门缝,看着两个人,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这场景,就和他们宿舍第一次关系变好一样,一切都从擦地开始。
从之前王一弗听到索杺的故事的反应,楚孑就大概猜出来他和刘冰发生了什么了。
时代总是要变化的,现在的人,尤其是大学生这个群体,听到有人出柜已经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了。
就这样,平平常常的相处,多好。
只是家人那边……
楚孑正想着,只听到明村长家的房门又被敲响了。
打开门,是刘父刘母站在门外。
而他们的身后,跟着十几个彪形大汉。
“他们是当年明枫散打队的队员和教练,”刘母解释道,“刚刚他们找错路了,找到我们家去了。”
明村长见状,迎也不是,不迎也不是,看着一众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反倒是打头的那位老人,也就是当时的那一位教练,直接走进了房子,握住了明村长的手。
“对不起您,当年将明枫他开除省队,实在是我的重大失误。”
第52章
明村长被这突如其来的握手弄得僵在原地, 不知如何是好。
王一弗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和刘冰一起出来,看着。
“当时真的是我的失误, 我的个人偏好和不了解,导致了明枫的开除。”老教练说道, “现在的我真心感到后悔万分, 希望你还可以原谅我。”
“原谅什么?”王一弗神色已经冷了下来, 也不顾刘冰的阻拦就走上了前, “如果不是你给明枫开了精神情况出现问题的诊断, 明枫他也不会一直去不了别的队伍, 很可能后面还能为我省甚至我国拿到不少奖项呢。”
老教练看了王一弗一眼:“话可不能这么说……”
王一弗捏了捏拳头:“现在明枫叔已经去世了,你还说这些原不原谅的话,有什么意义啊?你无非是想让自己心理好受一些罢了。”
老教练一时无话。
全场就这样安静了很久。
“王同学,你怎么这么跟教练说话呢……”明村长有点着急了。
“明爷爷,您还不明白明枫是怎么死的吗?”王一弗也急了, “他不是自杀的,他是因为您, 因为老教练, 因为之前的我那样的人存在, 才变成这样的……”
明村长瞪圆了眼睛。
这话就像是扎在了他的心窝处,让他几乎难以喘息,踉跄几步,跌坐在了长沙发上。
“你……”明村长有气无力。
但王一弗并没有因此而闭嘴,而是继续道:“现在明枫已经去世了,无论我们做什么都弥补不了他的缺憾了。”
他又看向老教练:“过去二十年了, 您以为得到了家属的原谅就能松一口气了吗?绝不是这样,如果觉得内疚就对了, 就这样带着内疚一直活下去吧。”
老教练只觉得所有的话都噎在了胸口。
最终,他叹了一口气。
“我自从把明枫开除之后,无时无刻不在想这件事。”
“当时的我太年轻,太笃定。随着年岁的增长,我才知道这世界绝不是非黑即白的,还有很多很多的灰色地带。”
“但为时已晚了,我的自尊让我无法承认这样的错误。”
“所以,我一直没有找到明枫,没有求得他的原谅。”
“甚至,我一直在努力地避开有关于明枫的消息,这样在我脑海的想象之中,他还会过得很好,那我也不算错的离谱。”
“但如今的事情成了这样,我就再也没法骗自己了。”
“你说得对,我希望得到家属的原谅,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舒服一点罢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完,老教练脱下了帽子,冲着明枫的房间,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便离开了。
明村长却还愣着在原地。
楚孑趁刚刚大家沉默的间隙,去查看了一些关于同性恋的文献。
他才发现,同性恋身边的人有一个通病。
那就是越亲近,越固执。
对于同性恋者的歧视,其实最亲近的人,比如家里的长辈或者子女,才是最笃定的那一个。
对于明枫来说,最笃定的,就是他的父亲,明村长。
更何况,如今明枫已经去世。
如果明村长意识到了自己是错的,那么将有无限汹涌的后悔向他涌来。
就算是他的潜意识,也在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
事实上,不仅仅是对于同性恋的歧视,很多事都是如此。
往往家人才是你最坚定的反对者。*
不是邻居,而是母亲帮渴望自由的女儿缠上小脚;不是亲戚,而是父亲打断了逃出家乡的游子的双腿;不是路人,而是家长修改了“不听话”的孩子选报的专业。
这种情况在乡村更甚。
乡土的华国就是一种类似“熟人”社会的存在。*
在这个熟人组成的社会中,会形成一种与普世价值有所出入的独特价值观。
这一套价值观最坚定的拥趸者往往只有几个人。
但他们能辐射的人群却非常之大。
楚孑无法判断这些价值观到底有多少好,多少坏。
但就是在这样不同的价值观之下,形成了“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音”的华国乡村独特风貌。
所谓虚无缥缈的命运,就是在某个价值观下长大的经历,仅此而已。
总有登高望远者,也总有投河落水者,都是寻常。
楚孑见全场都陷入了安静。
老村长坐在沙发上,又拿起了村志,反复摩挲着。
刘冰的眼眶红了,但扭过头去,避开父母的目光,轻轻擦拭着。
王一弗悄悄上前两步,像座小山一样挡住了刘冰。
而刚刚跟着老教练一起进来的四五个中年男性还站在房间里,一时不知何去何从。
楚孑观察了几人的服饰,半晌,对他们说道:“我们要把明枫叔的房间收拾干净,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来帮帮忙吧。”
这话像是大赦一般,让整个屋子又活了过来。
几个人立马跟着楚孑进了明枫的房间,刘冰和王一弗也坠在最后跟了进来,刘冰的父母也只说自己去做饭了,径自离开。
“王一弗,你是不是需要几位叔叔帮你搬一下东西?”楚孑问道。
“对对,”王一弗指向一旁放着的健身器械,“得麻烦两位大叔帮我一起搬开这些。”
“好,没问题,”排头的大哥说道,“我姓周,还没结婚呢,你们甭叫我叔了,叫我大哥就行,我和小杨一起帮你们搬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