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俗游戏(55)
许繁星闭上嘴,跟着车流,手指在方向盘上难耐地敲了半天,红灯还剩下十秒倒计时,他才忍不住开口:“真去啊?不是这两年都没去那住过了么……驰哥,我虽然不知道你跟席远具体是怎么分开的,但这么多年了,你也应该走出来了不是,这种没良心的渣男,骗财骗色、说走就走,你还想着他干嘛,两年前你不都开始美好新生活了么。对了,你最近喜欢那新小情,要不电话给我,我替你叫他过来陪你?”
他噼里啪啦语速快得跟个自动打字机似的,赶在红灯变绿前把话说完了,眼瞅着纪驰又跟个雕塑似的没反应,彻底醉糊涂了,还是认命地把方向盘往右打。
妈的,喝了点酒,这人魔怔了,难不成那儿还真有个席远在屋里待着?做梦呢吧,这人也真奇怪,怎么年纪越大,越活越回去呢,前两年好不容易走出来了,一喝醉,别人一提这茬,就又打回原形。
狗改不了吃屎!
许繁星搀他出电梯的时候还在心里暗骂,到门口,本想输密码来着,纪驰却轻车熟路地,先他一步用指纹解了锁,然后低着头愣在门口,看着门把手发呆。
“得,醉成这样了都,还记得自己开锁呢,怎么不知道自己扭开。”许繁星被他给气笑了,费劲巴拉地探出一只手去开门,边开门边絮叨,“我说驰哥,也没见你怎么长胖啊,怎么这么重,你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去练肌肉了,我上次给你介绍……卧槽?”
许繁星怔住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人,他眨了眨眼,嘴巴半天都没合上,“卧槽。”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儿还真他妈有个席远啊。”
夏安远放下水杯,三步并作一步到了门口,准备帮许繁星搀着纪驰。许繁星没撒手,呆呆地问他:“你是席远吧?”
“是。”夏安远无奈地笑了下,“没想到许少爷还记得我,不过我现在不叫席远了,我叫夏安远。”
许繁星一听这话就火大,要不是手里还搀着纪驰,他就直接一拳揍他脸上了,还他妈笑?这张脸笑起来就叫人恨得牙痒痒,丫的狐狸精!
“我管你他妈的什么远!那是个什么东西,什么玩意儿!现在、立刻,给老子滚出去!!你当初不是拍拍屁股走得挺潇洒的么?!怎么现在又他妈阴魂不散了,赶紧滚!滚蛋!!有多远滚多远!!别他妈的出现在驰哥面前!”
夏安远抿了下嘴,仍旧去扶纪驰:“纪总喝醉了?咱们先把他送到屋里再说?”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许繁星拳头捏得死紧,“不对,驰哥也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今晚我就当没看到你,你赶紧滚,滚滚滚,再不滚老子揍死你。”
“我没地方可滚,”夏安远垂下眼,从他手里分过纪驰一半的重量,“这几天我一直都在这,纪总安排的。”
这瞬间,许繁星关窍突然就被打通了——原来这几天让纪驰上头的那个小情,就他妈是席远!!哦不,他说他现在叫什么来着,夏安远,就他妈是夏安远!还以为头先纪驰喝多了说胡话呢,没想到啊!好家伙,改名换姓卷土重来了啊!这真是……真是……
“你他娘的……操!”许繁星气得都不知道该骂什么好,感觉自己脑子都糊涂了,话说到这份上,他总不可能背着纪驰把人给赶出去,并且还不得不跟夏安远一起将纪驰弄到床上去。
“等下,我去开门。”夏安远一时间忘记赵钦告诫他的话,伸手去拉主卧的门,却发现门是反锁的,根本拉不开。
许繁星白了他一眼:“这间屋子他没拿来睡觉,也不让‘外人’进。”
“外人”两个字他念得咬牙切齿。
夏安远犯了难,一共四间房,一间主卧,一间书房,一间隔音的钢琴房,就剩自己住的那间次卧,总不可能让纪驰跟自己睡吧?
“愣着干什么,走啊。”许繁星竟真要将纪驰往次卧带。
夏安远赶紧跟上他,把人安顿好,才开口:“这间卧室……”
“这间卧室你在睡。”许繁星肩膀被纪驰压得酸痛,边松泛胳膊边替他补充,冷道,“我怎么不知道是你在睡?这里丫的就这一间屋子能睡!”顿了顿,他又补充,“他住这里的时候也是睡的这间。”
夏安远觉得奇怪,过了会儿才轻声问:“主卧为什么不能睡了?”
闻言,许繁星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纪驰一眼,转而不耐烦道:“这事儿你问我啊?我的回答就是,这关你屁事儿啊,他爱睡哪间睡哪间,不爱睡哪间就不睡哪间,废话那么多,怎么这房子是你出钱买的么。”
夏安远不说话了,上前替纪驰脱掉衣服和鞋,去卫生间打了热水,上上下下都给他擦拭干净,盖好被子,才转身出了卧室门。
许繁星在卧室里转了两圈,想到夏安远的反应,又挺不自在地跟到客厅去,“喂。你这人还真怪,骂你你都不还嘴啊。”
夏安远拿了根筷子,去搅杯子里的蜂蜜,对他淡淡一笑:“喝蜂蜜水么?醒酒的。”他给许繁星也倒了杯,“我为什么要还嘴,你说的都是事实。”
……
许繁星活了也有小半辈子,今晚总算感受到什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了。他愤愤接过水,一口气喝完,空杯子往岛台上一放:“我告诉你,不管你当初是什么原因拍屁股走人的,在我这儿,都不可能原谅!驰哥他人好,也许就对你那些事儿不计较了,可搁我这儿不行,我这人最记仇,尤其恨背叛我兄弟的人,你要一走了之这辈子再也不出现在京城也好,偏偏你又回来了,又跑来跟我兄弟睡一屋,什么目的啊?钱?色?你别告诉我是为了他妈的爱情,总之不管为了什么,这事儿都没完!没完!”
夏安远静静听他说完,轻声道:“是为了钱。”他走出岛台,指了指自己,“许少爷,您看我混成现在这样,不是为了钱,还能是为了什么。”
说罢,他顿了顿,又开口:“您放心,为钱是最纯粹的。我跟纪总,各取所需,时间一到,我自然会安安分分地离开。”
许繁星盯着他看,发现面前这个人跟八年前比实在是变化很大。
头发短了,身条高了,更精瘦了,脸虽然还是那张脸,却黑了,糙了,成熟了,眉眼间有股子抹不去的沧桑,这种沧桑许繁星也经常在大街上那些路人眼中看到,像被生活磨砺到沉静无神,似乎发生什么苦难在他们身上,他们都可以安然接受。
夏安远都这样说了,许繁星自然也不能再放什么狠话出来,不然难免有点越俎代庖的意思。
他哼哼了两声,量夏安远没什么胆子也没什么本事对纪驰不利,叮嘱了他两句不痛不痒的,转身就走人了。
天知道这一晚上给他心情弄得有多跌宕起伏,两个死基佬的破事儿,谁爱管谁管吧!
第48章 “小远。”
夏安远端着蜂蜜水回到卧室,将水杯轻轻地放在床头。
纪驰阖着眼,竟然已经醉到睡着了。夏安远没开灯,只留了盏床另外那头的小台灯。灯的亮度调得很低,只够照亮一小块范围,不至于打扰到纪驰。
夏安远往床头坐下,很轻的动静。他低下头,目光落到纪驰的脸上,一错不错的,这个动作他保持了很久,直到纪驰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他才悄悄俯下身,用食指小心翼翼地去碰纪驰的脸,从眉骨到鼻梁,再到唇珠,像纪驰曾经最喜欢对他做的那样,用手当画笔,将心爱往灵魂深处描摹。
他没想到纪驰会来这里过夜,还是在醉酒的情况下。不过这样也好,他醉着,睡着,夏安远就大可不必将那些不好看的人人憎恶的面罩往自己脸上戴。
他想纪驰应该是不喜欢的吧。他自己其实也不喜欢那样。
朦胧的黑暗中,触感变得格外清晰,这让夏安远才有了真实的感觉,他真实地坐在纪驰身边,真实地触碰着他,真实地短暂拥有他。
夏安远俯下身,脸贴在纪驰枕头旁边,往那头看是背光,将纪驰的喉结线条衬得很漂亮,他从前就很喜欢纪驰的喉结,喜欢摸那里,吻那里,现在却碰也不敢碰,那个位置像野兽的逆鳞,一点细小的动静就容易将它吵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