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难驯(83)
“我冰棍儿呢?”
“回来的时候手机没电了,就没去小卖部。”庄绍解释,“路太黑。”
其实去是去了,到那才想起来兜已见底,想买也买不了。庄绍感觉挺无奈,连买这么点小东西都要算计钱,照这样下去孟野还不得跟他过苦日子?所以一接到周云飞电话他就答应了,甚至恨不得今晚就飞回去挣钱,挣到钱给孟野买好吃的好玩儿的,让他整天都高高兴兴。
孟野盯着他,半晌心里还是不舒服。
下午还好好的,怎么出去一趟就变天了?还有那只纸蜻蜓是庄绍自己做的吗?干嘛不吭声,又干嘛搁我作业本上碍眼?
俩人你猜我我猜你,既不敢越界又不想离得太远,就这么傻了巴唧地为爱走钢索。
第二天两人到底还是去捉虾了。早上起来庄绍有点儿感冒,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被孟野抢走毯子冻的。
池塘离姥姥家不远,并不属于谁家私有,就是天然形成的。现在正是小龙虾成熟的季节,附近的人早就玩腻了,没人来跟他们抢。
到地方看到面前的小池子,虽然水挺清澈,但这面积实在不怎么样。庄绍说:“原来就这么点大。”
“下去你就知道了。”
孟野不鸟他,拿出带来的钓竿,给竿头栓上一截新鲜的鸡肠子就开始蹲着钓。庄绍没竿可用,只能用姥姥给的一个旧的手捕网,看着跟小姑娘捉蝴蝶一样,特别滑稽。
“快点儿啊,”孟野努嘴坏笑,“下去给我露一手。”
露你大爷。
本来庄绍心里头嫌脏,但看到孟野这副看好戏的表情,最后还是一咬牙卷起裤腿下了水。
“小心别摔喽,摔倒了我可不救你!”
水底下全是淤泥,别说还真挺滑。庄绍懒得回他,一门心思踩泥巴,走到离岸边两三米的位置才停下。
要么怎么说劳动人民是最光荣的呢,劳动人民面朝黄土背朝天啊,靠的就是一把子力气。庄绍心想你越笑老子今天越要捉,捉它一两百只的,谁劝都不管用。
不过想是一回事,真办起来是另一回事。水齐大腿,再往上就快淹到腰了,动一动都不方便,更别提捉虾。有时候明明都看到那红钳子了,一网下去又扑个空,甚至还弄得自己满身泥,真是狼狈极了。
孟野在岸边瞧着庄绍那样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恨不得找个摄像机给丫录下来,等丫哪天出人头地了就满世界放去。
“傻逼!笨不死你!”
庄少爷养尊处优长大的哪干过这个,这种田园生活只有孟野这种野人过过,再说庄少爷也没受过这份儿气!他把网一扔,恨得牙痒痒:“你行你来。”
“我不来,我怕水啊,我就蹲岸上。”野人拿着竿当旗摇,一边摇一边喊加油,愣把庄绍给惹毛了,提网当剑气冲冲往回杀,结果到半中央脚一滑——
孟野弯腰捂着肚子,眼睁睁看着庄绍哗啦一下跌水里。笑着笑着突然笑不出来了,因为庄绍跌水里以后就没动静了,既不爬起来也不出声,只有水面还在冒气泡。
孟野止住笑,凝神盯着,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庄绍?”
没人应,水面的泡泡也越来越少。
“庄绍!”
庄某人躺水底下闭着气,心想我就再待三秒,就三秒,别把我心肝儿吓出个好歹来。他在心里倒数三二一,刚数完“三”就听见扑通一声!
孟野跳下水了。
这池塘没那么深,但下面保不齐有石块,万一磕到头就会很危险。他趟着水底的泥三两下奔到庄绍身边,一时之间忘了害怕。
刚想伸手把人从底下拉起来,庄绍突然自己站了起来,哗啦水溅他全身。
“你——”
孟野脸色发白,还没从紧张中缓过来。他错愕地看着庄绍,庄绍抹了把脸上的水,神色也难得有些不淡定。
“你耍我?”
问这话的时候孟野嘴唇都在抖,一看就是真担心他,也是真生气了。
眼看他转身往岸上走,庄绍急忙捡起手捕网跟上:“孟野、孟野!”
“别跟着我。”
孟野甩开庄绍,一个人呼哧呼哧跑了好远才把身上跑得半干。
他想不通自己刚刚怎么就冲动地下水了,更想不通庄绍干嘛要开这种玩笑,明知自己怕水。天知道庄绍只是被他激的,只是想逗他三秒钟,就三秒而已。
有的时候两个人彼此喜欢,相处起来反而不像以前那么简单,一点小事就会伤心,一点小事又会猜疑,这都是因为太在乎。
薄暮时分回到家,庄绍就在客厅等他,一见到他就唰地站起来。
孟野瞟了他一眼,没说话。尤英在旁边把一切看在眼里,温声问:“怎么又吵架了?不是昨天刚和好吗。”
是啊,怎么老是吵架。孟野心里一酸,掉头就上了楼。
换衣服的时候庄绍进来跟他说对不起,孟野说算了,反正也没淹死我。
换完衣服下去洗澡,庄绍还跟着,洗完出来庄绍还守着,可孟野就是懒得跟他说话。
晚上庄绍一个人收拾东西,因为第二天要走了。孟野心不在焉地打着游戏,声音开得很大,全程不给庄绍半个眼神,就像昨晚一样。
等孟野睡着了,庄绍还睁着眼,半夜三更爬起来练字。练完回到床上,孟野还是睡得很熟,庄绍就壮着胆子贴过去亲了他一下。
就一下,而且是脸颊。
宝贝儿对不起。庄绍对着他,跟向牧师忏悔似的,双手交握低头闭眼一句一句默念。
首先我不该未经允许亲你,这是流氓行为,其次我不该拿你的弱点逗你,这是混蛋行径,再次我不该不给你买冰棍,这叫言而无信。
念完庄绍特别特别想亲一下他的嘴唇,可是刚刚才悔过,这会儿不太好明知故犯,最后只能作罢。
不知是不是这缘故,梦里孟野老感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揉自己的嘴唇,狗胆包天那种。
清早爬起来赶大巴,庄绍黑眼圈特别重,把姥姥跟英姐都吓了一跳:“昨晚上做贼去了?”
是啊,采花大盗。庄绍说:“姥姥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打扰。”
姥姥笑眯眯的:“好孩子好孩子,寒假再跟英子他们一起过来,姥这儿房间多得是!”
庄绍又说:“英姐,娜娜,你们回去之前给我发短信,我到车站去接你们。”
于娜点点头又仰起头往楼上看:“我哥呢,他怎么不下来啊。”尤英拉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别多话。
“他还没醒,不叫他了。”庄绍背上包去跟鸡啊猪的逐一告别。
尤英絮絮叨叨嘱咐了好多,什么你脸色不好小心不要感冒啦,什么晚上把卷闸门锁好啦,什么小龙要记得接回家啦,诸如此类一大车话。
将他送上大巴,姥姥扭头就开始抹眼泪。尤英奇了,说您老人家都七十了怎么突然多愁善感了?对隔壁老王没见您这么重感情,看来也是个颜控!
姥姥啐她,啐完幽幽地说:“我就是觉得跟这孩子投缘。告诉你英子,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也不准亏待他,不准把他赶走,听到没有?”
尤英笑着指她:“这老太太,糊涂了!我怎么可能把我儿子赶走?我闲得发了疯啦?”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屋,不知道孟野就趴楼上窗户那儿看着呢。他看到庄绍上大巴,还看到庄绍选了倒数第三排的位置,靠窗。
等人和车都消失不见了,孟野坐桌边发呆。发完呆捡起桌上的纸蜻蜓捏着玩,玩着玩着发现这玩意儿好像昨天晚上被人动过,翅膀里头有字。
把它拆开,他看着眼前的忏悔书傻了眼。
……操啊。
傻逼庄绍。
这他妈都跟哪儿抄的模板?太傻逼了,太傻逼了……满满一大页!得多闲才能干出这种事啊。丫这个闷骚,大晚上不睡觉写这个?写完还悄么声折好,等着我自己发现?搞破案呢!
接下来两天日子特别平静。
姥姥的寿诞过完了,山也爬了,果也摘了,鸡也追了,猪也喂了,所有能够打发时间的事情都做完了,还是没收到庄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