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性难驯(8)
“孟野你——!你放开!”
终于逃出生天时他连脖子都红了。
孟野瞅着他乐:“你怎么跟大姑娘似的,动不动就脸红。”
庄绍攥紧拳头暗暗发誓,老子再为你打架就是狗!
第6章 黏黏的
晚自习罚完站,庄绍收拾东西要走。
“你干嘛去?”孟野扯住他,“不一起走啊?”
“我去趟江老师办公室。”
“去那儿干嘛。”
“让他帮我安排住校。”
孟野问:“你不是不愿意住校吗?”
庄绍低着头,手里的书一本本收进包里,鼻梁侧面投下一小片阴影。
“轮不到我愿意不愿意,得活下去。你先走吧,咱俩不顺路。”
在公园住几天还行,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把书包背起来离开,孟野从后面看着他,心里别提有多难受。
到办公室时几个老师也刚批完作业,老江弯腰倒烟灰缸呢。庄绍说:“江老师,我申请住校。”
“住校行啊,你妈连钱都交过了,我今天还正要找你。八人一间的一个月二百,床单褥子脸盆之类的自备。”他急着走,拿起花名册随便翻了翻,“那谁,乔盛的家长跟我打过招呼,让我安排你跟乔盛一间宿舍,我看你就住他上铺吧。”
庄绍站着没动:“能选别的宿舍吗,我跟乔盛处不了。”
老江一听,立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什么处不了,怎么又处不了?乔盛这孩子我看挺听话的,下午打架也是你先动的手,肯定是你的问题!”
庄绍说:“那就不住了。”
“嘿这小子还挺有脾气!”老江指着他的背影跟其他老师骂道,“你们瞧瞧现在的学生,说是大城市转来的好苗子,好什么啊?一点尊师重教的道理都不懂!说他两句他就敢给老师脸色看,往后还不上社会上犯罪去!”
庄绍在走廊听见了,越走心越寒。
回到公园,里面漆黑一片。他找到原来那张长椅,脱了校服垫在上面躺下,眼睛望着幕布一样的夜空找不着方向。
兜里还剩八百块钱,这是活下去的唯一依靠。他要捂紧了,一块掰成两块花,实在不行大不了去公共厕所洗澡,用树杈子晾衣服,放寒假的时候再出去打工。
虽然说是七月份,夜里的公园还是很冷,冷得直钻心。他把校服抽出来盖在自己身上,靠着长椅的铁架子闭眼强迫自己睡觉。
“庄绍!庄绍你在吗!”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他猛地爬起来,转身看到远处年轻的身影。
“庄绍!”
“我在!”
是孟野。
庄绍全身皮肤瞬间收紧:“孟野!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啊!”孟野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你怎么没住校啊,我到处找你。”
“因为——”
“算了!”孟野倏地拽起他的手腕,惊喜万分,“我妈同意你住我家了,快跟我走。”
“你妈怎么突然同意了?”
“不知道,没关系,走吧!”
地上的背包被他提起来背自己身上,扯着庄绍就要离开这里。庄绍说:“等等,我拿上校服。”
“嗯。”孟野松开手,一个人傻傻地笑。
一直走到外面大马路上庄绍才看清楚,身旁的人满脸是汗,穿的T恤也湿透了。
“你怎么热成这样?”
孟野说:“找你找的啊。老江他们全撤了,我一没手机二没你电话号码,只能一间宿舍一间宿舍地找,累死我了!”
庄绍低声:“傻不傻。”
“今晚把电话号码抄我课本上,下次再找不着人就用我妈的手机给你打电话!”
看来是真不聪明。
“往后咱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还需要打电话?”
“对对对。”孟野摸摸鼻子,“是我傻了。”
庄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看路,庄绍看他。隔好久孟野才发现:“你怎么老看着我啊,怪吓人的。”
“喝不喝雪碧?”
“喝!”
特别好哄一人。
喝着雪碧吹着夜风,孟野一扭头,突然发现庄绍长得特帅!
之前大概是睡公园睡脏了,贵公子明珠蒙尘,此时此刻一看才发现这长相有多优越。
他撇撇嘴:“我发现你这人特招恨。”
“嗯?”庄绍还沉浸在兄弟之情的感动中呢,一时半刻没转过来弯,“哪招恨?”
“个子够高,长得也好看,而且还很会学习!你还让不让别人活了你。”
庄绍被他夸得头皮发麻:“……你也很高很帅。”
“哪里哪里。”
“实话实说。”
“谢谢谢谢。”
“……”
两人视线一个朝左一个朝右,默默眺望远处的几只蚊子。
到宾馆时尤英正在前台坐着算账,闻声抬起眼皮,瞟了俩狗崽子一眼。
“阿姨。”庄绍主动问好。
“来了?”尤英态度不咸不淡,目光转向自己儿子,“怎么又弄得一身臭汗,赶紧洗洗去,你同学我来安排。”
孟野扯起衣服闻闻:“哪儿臭了啊。”又问庄绍:“我臭吗?”
庄绍说:“不香。”
“……”
孟野猛地撩起T恤下摆,笑着吓唬他,吓得他直接后退一步,然后才得意洋洋地上楼去。
“把包放下吧。”尤英站起来,“今天开始你就往那间106,房费按孟野说的,每月二百。”
庄绍搁下沉重的背包:“谢谢阿姨。”
尤英从前台绕出来,脚上穿着夹脚拖,指甲盖涂成鲜艳的纯蓝色,看起来特别朋克有个性。
“听孟野说你爹妈不管你了,把你一个人扔这儿?”
“不是。”庄绍说,“我没见过我爸,我妈是因为要再嫁了,没法管我。”
尤英笑了笑:“看来你还挺爱你妈。”
庄绍没接话,但眼圈红了。
“哎哟哎哟,这是干嘛呀。”尤英抱起胳膊转着圈打量他,“不就提了你妈一句嘛,这么大的小伙子不兴哭鼻子啊,让外面人看见像什么话!”
庄绍背过身拿胳膊抹了把脸,回过头来被一双手臂给抱住了。
尤英跟哄孩子似的:“得啦得啦,到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别整天愁云惨雾的,咱们家不兴这样!赶明儿你问问孟野,他爸死得也早,老娘我让他哭过鼻子吗?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越是难越要活出个人样来。”
往后许多年庄绍一直记着这几句话,并且将中心思想贯彻始终,不过偶尔还是会丧一丧。
“我没哭。”他挺直背,声音有点沙,“眼睛疼。”
尤英扑哧一笑:“傻逼孩子。老娘我丑话说前头啊,收你这么低的房费你得帮忙干点活,平时修个灯补个墙什么的,要随传随到任劳任怨。”
“知道了。”
“行了,滚吧!”她一扬手,钥匙抛给他,“明早还上学呢,记得把孟野喊起来。”
庄绍接住,没好意思再跟她对视,背起包就往房间走。
办成了这么一件大事,一晚上孟野兴奋得差点儿没睡着觉,早上死活起不来。可他起不来没用,庄绍作为好学生必须得起来啊!
“孟野,起床。”
清早六点二十房门被人拍响,孟野烦躁地翻身,“不起……”
“快点儿孟野。”庄绍的声音特沉稳,特不容反对,“要迟到了,赶紧起来穿衣服。”
“就不起……”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起来没有。”
“日了狗了。”孟野顶着鸡窝头坐起来,“你就不能先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