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沙雕老板(19)
顾淮之安慰的话立马讲不出口了:“......真是简单的幸福。”
司机师傅嘿嘿地笑,他挠挠头,显得十分不好意思。
这时候,车子行驶至芙蓉江畔。司机师傅突然来了兴致,示意顾淮之看窗户外的一大片空地:“我家的老宅子以前就在这里,风水宝地。这一大片是今年南区的地王,说是以后要盖什么江景房,高档得很。”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火车站。顾淮之付钱下车,司机帮他把行李箱取出来,并和他说了声再见。
顾淮之拖着行李箱走在车站的广场前。中午阳光正烈,此时也不是出行的高峰期,空阔的广场上人迹寥寥。顾淮之一眼望见了赵素衣。
赵素衣右手拎着牛皮纸的手提袋,穿了件红黑相间的格子衫,领口处的扣子并未规矩系上,微微向外敞着,添了几分潇洒意气。乍一瞧竟像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干净明快又洋溢青春。他见顾淮之走来,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赵素衣前行几步,把左手拿的热腾腾煎饼塞给顾淮之。他也不客气,侧身坐到顾淮之的行李箱上,和他面对面。
顾淮之咬了口煎饼:“赵某,请你懒惰的屁股立刻离开祁州吴彦祖的箱子,好吗。”
赵素衣一脸的矫揉造作:“不嘛,你推着我走。”
“你应该去找山东雷王杨某电电脑子。”
“算了,算了,这个伤身体。”赵素衣从行李箱上站起来,随手拽住拉杆往前走:“淮之弟弟,你这箱子里装了什么这么重?你哆啦A梦吗?”
顾淮之跟在赵素衣后面啃煎饼:“你怎么回事?刚才亲亲热热地喊我哥哥,怎么翻脸就不认了?”
赵素衣听了,立马坐到了行李箱上,一副挑衅口吻:“我不走了,淮之哥哥,你推我啊。”
顾淮之把装煎饼的小纸袋扔到垃圾桶里,走上前收起了长长的拉杆,弯腰扶住行李箱的另一边:“行吧。”说着,顾淮之就推着他往进站口的方向快速跑了起来。
绿树荫浓,盛夏日长。薰风迎面一吹,赵素衣就闻到顾淮之衣服上的洗涤剂清香。香气很轻,赵素衣却觉得它馥郁得像槐花,也像桂花,在他身边缠绵,掸也掸不开。
才到进站口,顾淮之就跑得累了,停下来喘气,双手搭在箱子边上,一个劲傻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没由来的高兴。赵素衣看着他这傻样,也跟着他笑。
随后,他们一起进了车站,坐上了去往洞庭君山的列车。
花与树在透明的窗户外逐渐退远。
“对了。”赵素衣从手提袋里拿出条藏青色的领带,“我给你洗干净了。”
语罢,赵素衣微一侧身,靠近了顾淮之。他将领带系在顾淮之黑色衬衫的领口,认真地打起了结。
两个人靠的很近,气息相缠。
顾淮之并不排斥,心里甚至还有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很久之前,赵素衣就如此亲昵地挨着自己。
他静静瞧着赵素衣,不知怎么,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这个人笑起来的样子。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蔓上心尖,仿佛一粒小石头落在了本该平静无波的湖,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赵素衣整理下打好的领结,问:“我说二少爷,你傻呆呆地看我做什么?”
顾淮之:“看你好看。”
“怎么,你贪图我的美色?”赵素衣喜上眉梢,伸着脸往顾淮之眼前凑,“给你摸呀。”
顾淮之一度怀疑赵素衣只发育了小脑,大脑里是一片汪洋。
这时候,列车驶入隧道,窗外陷入了短暂的昏暗。有白色的雾从门窗的边缘处渗入,笼罩了整段车厢,乘客都在他们眼前骤然消失。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正向他们靠近。
☆、系花铃(2)
白雾之中,慢慢走出一个女人。
女人穿了身浅粉色的裙子,看上去二十出头,正是芳华年纪。长相很漂亮,身姿婀娜,像株随风的细柳。
女人看到赵素衣和顾淮之,稍微惊讶了一下,随即对他们笑了笑:“打扰了,我是来找我家先生的。他已好长时间都没有回家,我担心他,所以上来看看他在不在这里。”
赵素衣:“不好意思,这里就我们两个,没有看到你家先生...要不你去别的地方看看?”
女人微微向两人鞠躬,以表歉意。接着,又向下一节车厢去了。
顾淮之问:“她是?”
“梦貘。”赵素衣说,“能吞噬掉一切生灵的噩梦,并为其留下美好的梦境,算是一种接近神灵的妖怪。他们通常是成对出现,遇见他们,就代表你做美梦了。”
顾淮之:“等会我下车就去买彩票,先赚它一个亿。”
赵素衣:“哎呦呵,瞧把你能的,你可比安徒生还会讲故事。”
顾淮之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样过了很久,赵素衣觉得奇怪,心想:“他居然不骂我?”。
赵素衣态度软了些,低声问:“淮之哥哥,你生气啦?”
顾淮之这才慢悠悠地开口:“呵,鲁迅先生说了,惟沉默是最高的轻蔑。赵老板孤陋寡闻了吧。你啊,要想富,多读书,少生孩子勤养猪。”
赵素衣凑到顾淮之面前问:“我养你吗?”
顾淮之欣然同意:“好啊,你养我吧。我们今后一家人,我慈你孝,天伦之乐。”
赵素衣望着顾淮之,微低下头贴近顾淮之的右耳。他垂眸轻笑,故意压低的声音里有柔情似水:“淮之哥哥,你说什么呢?”
太近了。
顾淮之只觉右耳微微发烫,伸手推了赵素衣一把,“噌”地扭过头去。他望向窗外,眼前却又浮现起赵素衣那个斯文败类的模样。
赵素衣又戳了戳顾淮之的肩膀:“我不跟你闹了。淮之,你看看我。”
顾淮之便转过头去看赵素衣,却见赵素衣微微笑着,一双眼睛里像藏着耀目的星星。顾淮之忽觉东风拂面,万树梨花刹那盛开。他从前追女孩子时抄来的朦胧暧昧的句子,都在这一瞬自脑海里焕发成光:
“——在山谷中的溪涧里,那些清莹透明的出山泉,也有你的眼睛存在。你眼睛我记着比这水还清莹透明,流动不止。”
“——我侥幸又见到你一度微笑了,是在那晚风为散放的盆莲旁边。这笑里有清香,我一点都不奇怪。”
顾淮之学渣一个,知识储备有限,脑子只能开启了复读机模式,循环播放起这两句话。还是抑扬顿挫的播音腔,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顾淮之:“......”
正在此时,梦貘又走回了他们所在的车厢。她对他们轻声说:“我又没找到我家先生,他到洞庭来,已经失踪了半个月,我很担心。”
赵素衣问:“梦貘深居山林,你家先生来洞庭水泽做什么?”
“我家先生叫莫三,两位可以管我叫莫三娘子。”她缓声说,“我们是做梦境生意的,专门把人或其它生灵的噩梦转化成美梦,从而收取报酬。不过建国之后,神仙妖怪都低调行事,我们也好久好久没有再接生意。”
“可一个月前,我家先生接到了一个人类孩子的单子,那个孩子家住在洞庭附近,她想要一场世界上最好的梦。我家先生开始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孩子会提出这个要求,就想来看看,并答应我快去快回。”
“我们最后一次通信,是在半个月前。我先生对我说,他想织出世界上最好阳光与鲜花,编成最好的梦境,送给这个孩子。”
莫三娘子叹息一声,神情稍显落寞:“我家先生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从来没有。”
“我可以帮你找一找。”赵素衣问,“你们编一场美梦,要多少钱?
莫三娘子双眼一亮:“我们都是按照编织的难易程度收费,凡人便宜,妖怪中等,神仙的贵。”她说着,仔细打量赵素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神君你要编的话,价格会非常非常高,也要等很长时间.....”
顾淮之:“可以按月支付吗?”
“当然可以。”莫三娘子从身上拿出手机,“这是我家阿里账号的二维码,大家扫码加好友。如果我家先生知道我拉了单大生意,一高兴,没准就会出现了。”
赵素衣看见顾淮之也拿个手机扫:“你还有什么没完成的美梦吗?”
“你别瞎想。我除了工资不美,其它方面都挺好的。”顾淮之避开赵素衣的目光,“但我身为老顾家的杰出后代,怎么着也得为我那些亲戚们约一个,让他们也美美。”
顾淮之扫完二维码,添加完好友,又问三娘子,“莫先生离家时的穿着,麻烦告诉一下。”
莫三娘子说:“我先生人比较胖,有个啤酒肚,脸上还留了两撇小胡子。离开家那天,他穿了件蓝色衬衫,牛仔裤。就是混在人群里也很好认的。”
赵素衣:“你家先生可有什么送给你的东西带着身上吗?”
莫三娘子忙伸出手,露出无名指上的钻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我和我家先生结婚三百二十年,超级钻石婚时,他送给我的。”
赵素衣吹了声口哨。不消片刻,七八只青蚨便从雾气中飞了出来。它们轮流在莫三娘子的钻戒边绕了圈。随后,就往远方去了。
赵素衣:“等发现莫先生的踪迹,它们就会回来告诉我,应该用不了多长时间。到时候联系。”
“多谢神君!”莫三娘子喜笑颜开,“那我也不打扰了,下次再会。”她说完,同迷蒙的雾一起消失在空气里。
列车穿过幽暗隧道,烂漫阳光照入,车厢内的灯重新亮起,光影瞬息变幻,所有乘客都安然坐在座位上。窗户外,不知名的绿色藤蔓攀住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向着蓝天白云生长。
下午四点时,列车到达洞庭。他们离开车站,按照白秋练提供的地址,寻找龙三公主的住处。
几经周折,他们来到了这座城市里最大的肉类批发市场。刚一进去,半只躺在案板上的肥猪就冲入眼帘。摊主是个魁梧大汉,正赤着上身磨刀。他看到赵素衣和顾淮之走到附近,忙招呼:“两位,要猪吗?新鲜的。”
顾淮之连连摆手:“不了不了。”他拉着赵素衣走到边上,小声问,“龙三公主莫非爱好杀猪?”
“我可说不好,也许吧。”赵素衣说,“龙三从前就是个野路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也管不了。”
顾淮之:“你认识她?”
“岂止认识。”赵素衣回答,“我跟她一大家子都算半个亲戚。”
“了不得,老板这业务拓展得真宽,生意都做到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