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剑要洗澡(6)
他以血祭剑,希望这柄剑早日生出剑灵,除此之外,也是相当于让剑认主,将他们彻底绑在一起,若把血收回,就相当于一纸休书把原本成婚的两个人分割开来,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他可没忘记,他家剑剑还有一个身份为“极剑阁剑主”的前任……主人。
他刚刚没认出剑剑,导致他都有点生气,甚至都开始嫌弃他了,万一他这边把血收回来,那边他兜头就去找前任,他得伤心死。
所以,他就是不想把血收回来!
但这些话肯定不能和他说,所以他只能选择沉默。
苍御问了半天,他就是不说,把苍御也给惹毛了,剑身上白芒一闪,直接丢出一个小瓶子,声音冷冷道:“把它服下,你的神力会很快恢复,给我用净化之术洗澡!”
说罢,剑身“嗡”的一颤,直接插入了水池里,静止不动了。
白濯涟接过小瓶子,探头看了看锈剑,约莫感觉得出来它是真的生气了,心里也有点惴惴不安,连忙打开,看也不看里面的药,直接囫囵便吞下去,也不回屋,盘腿坐下就开始打坐。
这动作看在苍御眼里,一时又有些复杂。
这小白莲,对他倒还是挺信任的,看来真是豁出去的对他好,所以不舍得把血收回去?
罢了,反正净化之术用过之后,酒渍没了,他自有办法把血祛掉。
六界第一神剑,除非他愿意,没有任何人可以强制祭炼他。
神王不行,魔皇也不行。
眼前这个……
倒还可以考虑一下。
他想着,忽而剑身微微一颤,整柄锈剑徐徐从水池里升了起来,剑尖一圈一圈的转着,缓缓的对准了半空某个方向,停了下来。
空气一时寂静到落针可闻,明明小院里除了白濯涟之外空无一人,气氛却莫名有些剑拔弩张。
半响,寂静的小院里忽地响起一声若有若无的轻笑声,空气里某处隐约泛起一点波纹,转瞬就消失不见。
悬在半空的长剑徐徐落下,又回到了水池里,一如方才的安静。
昆华,他来做什么?
苍御沉思着,最后把神念落在了白濯涟身上。
莫非是和神子有关?
扶风城城主府。
夜深人静的后院之中,半空忽而闪过一道蓝光。
一蓝衣男子迈步从黑暗中走出,向着树下一道白影轻轻一拱手,笑道:“陛下所料不错,那柄剑,的确不是凡物,我才刚到便被它发现了,它拿剑锋指着我的时候,我隐隐有种浑身发毛的感觉。”
他说着,还有些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说也奇怪,这么多年,除了您和魔皇,从未有人能让我感觉到威胁,这柄剑有八成几率就是那位的剑。”
白衣人静默半响,徐徐转身。
白发白衣,容色俊美,高华孤冷,不容亵渎。
正是神王白沐。
他淡淡道:“极剑阁的实力深不可测,那位我虽没和他交过手,但猜测,他应在我之上。”
昆华眉尖微蹙,“就连他的剑都有如此实力,难以想象,他到底是什么修为……”
白沐微微眯眼,淡声道:“不管什么修为,现在首要目的是要弄清楚他要做什么,他的剑无缘无故落在圣池里,还正好在涟儿身下,这么多年都不来取回去,要说没什么目的,我是不信的。”
昆华长长“嗯”了一声,猜测道:“会不会……他们想表态了?”
白沐眸光一闪,一时没说话。
昆华这句话说出口就知道说错了,拿扇子一敲脑袋,摇头一笑,“也是我多虑了,极剑阁在神魔二界对立之前就存在了,他们一直独立于六界之外,应该不可能无缘无故就突然站队了。”
白沐微微垂下眼,道:“也不是不可能……”
昆华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什么?”
白沐紧抿的唇角掀起一个淡淡的弧度,忽而问道:“苍莽之森的兽潮是不是快到了?”
昆华下意识点头道:“是啊,妖界听说扶风城结界破了,正准备组织妖兽攻城呢,幸好我们追着神子下落过来了,有我们在,他们成不了事。”
白沐看了眼城主府的主院方向,淡淡道:“放那蠢货去玩,我们不必插手。”
昆华“咦”了一声,“那叛徒?”
他愣了一愣,猛地反应过来,“陛下是打算……逼他们表态?”
白沐赞赏的看他一眼,点头道:“既然他不来取剑,我们干脆利用一番,就让涟儿带他的剑去抵御兽潮,找个合适的时机,把那柄剑的身份暴露出去。”
这样,魔界自然会以为极剑阁已经站在了他的一方。
况且,他还有一点没说。
一旦锈剑的身份暴露出去,极剑阁那一伙百年来一直找他们剑主的长老们,估计会风风火火的赶过来,帮着那柄剑一起对付魔族。
这样,立场就站的更鲜明了。
既然刚刚你站出来赶走了作为闯入者的昆华,说明你是在乎涟儿的。
既然如此,就帮他赶跑那些兽潮吧。
昆华略有犹疑,“可这样一来,神子他……”
白沐一拂袖,淡淡道:“我们在旁边护着便是,总不会让涟儿真的出事。”
昆华苦笑。
他性子随和,一向不太喜欢这些阴谋诡计,坐上圣主之位一大半原因都是因为他超绝的实力,但情况有时候由不得他做选择。
人界作为神界的臣属,神王的命令,他违背不了。
小院里。
白濯涟打坐完后,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他长出一口气,感觉体内神力前所未有的充沛,甚至比受伤之前还要厉害。
不愧是剑剑,给的药都这么好。
他站起身来,看着水池里静静矗立的锈剑,豪气顿生,结了个手印,很认真的道:“剑剑,我现在就给你用净化之术洗澡。”
锈剑“嗡”的一声震颤,表示同意。
白濯涟霎时就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手指结印,白芒闪烁之中,一朵白色的莲花虚影缓缓出现在半空之中,莲花刚成型,花瓣就徐徐凋落而下,一片又一片,化成点点神力融入锈迹斑斑的剑身上。
“咔嚓!”
宛如鸡蛋破碎一般的声音响起,厚厚的酒渍开始裂出一道又一道的裂纹,渐渐遍布整个剑身上下。
正当花瓣凋落到一半之时,忽而一声尖锐的大叫响遍整座扶风城:
“不好了不好了,妖界攻来了,苍莽之森的兽潮暴动了,快出去帮忙啊!”
苍御:“……”
还能不能好好的洗个澡了!能不能了!
我就是想安安静静洗个澡……
而已。
☆、11.百剑齐发
就在这刺耳声音响彻全城的下一时刻,白濯涟心神一瞬不稳,半空白莲颤了两颤,便随着神子殿下不稳的心境一起消失了。
连落下的花瓣浴都没了!
苍御的剑身开始颤抖。
气的。
不就是洗个澡,不就是洗个澡……
万事能不能让我洗完澡再说!
还不等他想完,白濯涟直接上前一步握住他剑柄,脚下一蹬就冲天而起,那姿势那速度,简直就跟握了很长时间一样的熟练,熟练到都快融入了生命,以至于苍御一时半会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终于想起来要挣扎脱手的时候,白濯涟手中蓦然传来一股熟悉的神力。
竟然是净化之术的神力?
“剑剑,时间紧迫,我边用你御敌边给你洗澡吧。”白濯涟边飞边道:“扶风城结界破裂,妖界这时候来攻,万一兽潮攻入城内,整座扶风城百姓都会沦落成妖兽的口粮,我身为神子,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苍御一时没吱声。
他其实有些心虚。
扶风城的结界是他破的,虽说这是因为那些人逼迫太甚,但要用一整个城池的人命作为赔偿,这个代价是有些高了。
神魔二界的交锋,极剑阁一直是处于中立之位,从不曾参与,他对于妖界与人界也都是一视同仁,从未曾偏袒过谁,人屠妖或者妖吃人,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就算兽潮之事的确因他而起,他也没想着真的要让白濯涟拿他把妖兽们都砍了。
赶走就好,没必要赶尽杀绝。
暂且先让他拿着,他还想多享受一下这种净化之术灌体的舒适感,等酒渍脱落,再走不迟。
白濯涟的速度很快,眨眼就飞到了城门之外,远远望去,只见一里之外的苍莽之森,密密麻麻的妖兽群伴随着阵阵低沉的兽吼,正以极快的速度朝这边攻过来,如果不加以阻止,可能一刻钟之后就会攻入城门。
而此刻,扶风城里但凡有点修为的人都出来抵御妖兽了,人群挤挤攘攘在前边织成了一道网,各个手握长剑,高阳城主站在最前方,手拿一柄暗红色的短剑,正在号召人群努力御敌。
“嗡!”
本是平静的剑身蓦地一声震颤。
白濯涟倏然停下身子,低头看去,疑惑道:“剑剑,怎么了?”
苍御多少有点郁闷,“你为什么要叫我剑剑?”
白濯涟理所当然道:“因为你就是剑啊。”
苍御:“……”
白濯涟道:“我刚有神智感觉到你之时,你就是柄剑,那时传承记忆还没觉醒,我对世界只有最基本的认知,我只知道你是剑,却不知要为你取名,叫你‘剑’又感觉不太好,就一直叫你剑剑,后来就习惯了。”
苍御无语道:“算了,这个问题不重要,待会儿你多注意点那个城主手里的那柄剑。”
白濯涟顺着他说的话看过去,就见到那柄血红色的短剑,不过三寸长短,却莫名给人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他蹙眉道:“我感觉不太对……”
苍御淡淡道:“自然不对,那是邪剑。”
白濯涟脸色微变,“邪剑?”
苍御应了一声,“吞吃其它剑的剑胚成长的剑,看那气息,这城主应该经常给它生祭活物,它的剑灵快要诞生了,一旦诞生剑灵,这剑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反噬主人,操控活人为其傀儡,说不准会被它背后捅一刀,小心点没错。”
白濯涟默默握紧剑身,嘴唇紧抿,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苍御见他听进去了,心情略好,道:“虽说现在可以杀了那柄剑以绝后患,但情况特殊,在抵御兽潮的关键时刻暴露城主之事,怕会减低士气,不如等到兽潮之后再做处理。”
白濯涟听话的应了一声,“好。”
在他们在半空低语的时候,底下的人群也注意到了神子的到来,人群骚动了一阵,情绪明显有些激动,但因为情况特殊,也没有行礼之类,都在帮着布置防御呢。
白濯涟对着底下轻轻颔首,脚下莲台一转,往前飘飞一段距离,来到最前沿之处,举目望向越渐逼近的兽潮。
高阳站在地上,小小的三角眼悄悄往上一抬,嘴角隐隐露出一丝冷笑。
这次他可是联系了妖界一方妖王大将专程赶来的,就不信拿不下这才百岁的小小神子命。
只要他一死,那柄剑自然就是他的了。
他想的好啊,但事情却总不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
伴随着大地越来越强烈的震荡,兽潮渐渐逼近,转眼就出了苍莽之森,与扶风城的人们打了个对面。
扑面而来独属于妖兽的浓烈腥风呛得人神经紧绷,近距离一接触,妖兽那嗜血的目光,低沉的兽吼,无一不在诉说着它们强大的实力,人群顿时有些骚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