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自平行世界(87)
封北睨向少年,见他眼睛亮晶晶的,像只小狗,不由得失笑,“看你那德性。”
高燃把脸凑近,“好香啊。”
封北愣是从面汤味里逮住少年的味道,他把火关掉,拍开伸来的爪子,“去拿碗筷。”
高燃麻利的照做。
面下得多,有半锅,盛了两碗还有两三碗。
封北以为要剩,哪晓得少年一人就吃了三碗,吃完连个饱嗝都没打,见他不吃了,就去把锅里剩下的一点儿全捞走。
封北抚额,果然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
高燃哗啦哗啦捞面条,“小北哥,原来你会烧饭啊。”
封北点根烟,“光棍大多都有这技能。”
高燃从碗里抬起头看男人一眼,“听起来好可怜。”
封北,“……”
高燃笑嘻嘻的说,“你对我好点,将来我照顾你,给你养老。”
封北愣怔住了。
少年跟他说将来,这个词太美好了,只是这么听着,就能让人心跳加速,不能自已。
封北掩盖眼底的情绪,没好气的说,“我对你还不好?”
没对谁好成这样过,头一回,生疏又紧张,恨不得把自己有的全拿出来,就怕他不要。
高燃眨眼睛,“那就更好一点呗。”
封北突然单手撑着桌面,上半身前倾。
高燃把嘴边的面条吸溜进去,眼神询问。
封北啧啧两声,“你去照照镜子。”
一脸得寸进尺的小样儿。
高燃洗碗。
封北在客厅里把那根烟抽完,他倚着厨房的玻璃门,半眯着眼看在水池边忙活的少年,眼神温柔且专注。
“高小燃同学,有句话我得纠正一下,什么叫给我养老,等我老了,你也年轻不到哪儿去。”
高燃把碗拿在水龙头底下冲冲,用抹布一擦,“你高兴就好。”
俨然一副对付顽固老头子的口吻,特无奈。
封北的面部抽搐。
高燃扭头笑,“小北哥,其实你一点儿都不老。”
封北横眉,“这还用你说?”
才二十六,正是年轻力壮,魅力爆棚的时候,暂时跟老这个字不沾边。
只不过跟个十七岁的孩子在一块儿,会觉得先走的那九年有点长。
封北凝视着少年的背影,目光灼热,“今晚你回你小叔家睡,还是怎么着?”
高燃说,“去小叔家。”
封北失望的皱眉,“怎么不干脆在我这儿过夜?省得再跑。”
高燃摇头,“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不回去,小叔会跟我爸说的。”
说的很有道理,封北随着他去了。
因为陈丽容一家的事儿,高燃没有兴致出去玩耍,在客厅溜达溜达就上卧室睡觉去了。
床被上都是烟草味,高燃闻惯了,不觉得难闻,反而很踏实。
封北中途有事出去了一趟,回来时人还睡着,嘴巴微张,四肢大开,被子一角被压在脚下,其他的全掉地上了。
睡相不是一般的差。
封北习以为常,他把被子捞起来盖在少年身上,站在床边看了会儿,不满足的弯腰,偷偷将微凉的两片薄唇印在少年眉心。
高燃一觉睡醒,封北带他去医院,说是陈丽容要见他。
陈丽容要亲口跟高燃道谢。
高燃要回县里,不可能在市里常住,再说了,即便住在市里,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关注陈丽容一家三口。
各有各的生活要过。
如果自己不想好好的,旁人说再多做再多都无济于事。
封北没进病房,他在外头等着。
高燃一人进去,迎上陈丽容投来的目光,他露出一点笑意,好让对方放松。
陈丽容要起来,高燃阻止,叫她躺着,“阿姨,你身体虚,别乱动,有什么话你说,我听着。”
“谢谢。”
陈丽容喘着气,面容苍白如纸,“谢谢你。”
高燃挠挠头,“是老天爷的意思。”
陈丽容似是没听明白。
高燃也没细说。
陈丽容慢慢的明白了,她充血的眼睛湿润,泪落两行。
不多时,病房里多了两个小孩。
陈丽容失血过多,没说会儿话就睡了过去。
小女孩很轻很轻的说,“妈妈觉觉了。”
高燃摸摸她的头发。
这回男孩没摆出老母鸡护小鸡崽的样子。
早上那一出在男孩心里留了很深的痕迹,他分的清谁是好人。
高燃一直把余光放在床上的女人身上。
当女人有醒来的迹象,高燃就找兄妹俩说话,聊他们的爸爸妈妈。
“安安,你喜欢你爸爸,还是喜欢你妈妈?”
“喜欢妈妈。”
“那你爸爸呢?不喜欢他?”
“喜欢爸爸。”
高燃猜到陈丽容应该经常问女儿,喜不喜欢妈妈。
小女孩的语言能力还在健全当中,词汇量正在一点点的增多。
喜欢xx成了一种固定模式。
高燃又问男孩。
男孩捧着个苹果,都捧热了,也没舍得吃一口,他垂着眼睛,“爸爸走了。”
高燃可以确定,他从男孩的脸上看出了悲伤。
大人总会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就是“你还小,能懂什么”,却不知很多时候,小孩子心里都懂。
“你爸爸应该很痛吧。”
高燃见男孩看过来,他认真的说,“生病很痛的。”
男孩动了动嘴巴,像是要哭。
小女孩停下啃苹果的动作,“哥哥哭了哦。”
她小大人似的把手放在哥哥背上,“不哭,安安在,安安保护哥哥。”
高燃的眼眶一红,他狠狠摁了下眼睛,哑声说,“安安不但要保护哥哥,还要保护妈妈。”
小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嗯!保护妈妈!”
男孩忽然来了一句,“妈妈说人都会生病,都会走。”
后半句轻不可闻。
高燃沉默不语。
这道理很沉重,实在不适合从七八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
有点儿残忍。
男孩闷闷的说,“我听医生跟妈妈说了,爸爸是自己走的,他不要我们了。”
他的声音里有几分抑郁跟失落。
像天一样高大的爸爸丢下他们走了,他跟妹妹成了没有爸爸的孩子。
“那一定是你爸爸太痛了。”
高燃说,“不想走,却不得不走,他很舍不得你们。”
男孩偏过头,胡乱的拿手抹了几下眼睛。
高燃问道,“怕不怕?”
男孩半响说,“怕。”
高燃拍他的小肩膀,“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了。”
男孩抱着妹妹,神情坚定,“我知道,我会坚强。”
顶着张稚嫩的脸说这种话,没什么说服力。
可高燃知道这个小孩子不是在装大人,他有自己的想法,将来会顶天立地。
“你妈妈只是难过,时间长了就会好的。”
“嗯。”
“你跟你妹妹多陪陪她。”
“嗯。”
男孩憋了会儿,别扭的说,“你是个好人,会有好报。”
高燃微怔。
好人?他好像还是第一回 被人这么形容。
男孩忽然问,“我爸爸走了以后是不是就不痛了?”
高燃说是啊,“如果换成是我,生了病,痛得厉害,自己能做决定的话,我也会走,那样就解脱。”
男孩提出疑问,“什么叫自己能做决定?”
高燃说,“就是能说话,或是能动,可以将做出的选择告诉别人。”
男孩哦了声。
高燃说,“假如我不能自己做决定,又忍受不了痛苦跟绝望,有个人可以替我做那个决定,我会很感谢对方。”
男孩说,“那样就不痛了。”
“对。”
高燃拉开门出去,里面的陈丽容痛哭流涕。
晚上封北带高燃去他以前常去的地儿吃了顿饭。
那店是夫妻俩开的,跟封北是旧识,两口子热情招待,还说他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带对象回来。
封北笑而不语。
店里热,高燃把棉外套脱了,卷着毛衣袖口开吃,声音模糊的问,“小北哥,你跟陈丽容是怎么谈的?”
封北斜眼,“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高燃咳嗽,差点儿噎着。
封北拍拍少年的后背,“她会去派出所一趟。”
高燃刷地转过脸,等着下文。
封北只给他四个字,“酌情处理。”
高燃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其中的变数太多,“怎么个酌情法?”
封北安抚的揉他头发,“放心吧,法律向来公平公正。”
高燃的脑袋耷拉下去。
封北没撤手,他把少年的头发揉乱,“好了,别这样儿,我跟石桥打过招呼,他会照顾着点陈丽容跟两个孩子。”
高燃蹙眉,“石大哥有家,方便吗?”
封北料到少年会这么挂心,“不止是他,我还跟其他几个朋友说了,他们都很乐意资助。”
高燃咧嘴,“小北哥。”
封北受不了少年这副模样,特招人,想抱怀里亲一口,“干嘛?”
高燃刚要说话,他一瞥,眼睛睁大,“你脸红了。”
封北装作没听见,“老王,来一瓶果汁。”
高燃哈哈大笑,“小北哥,你害羞了啊。”
封北的面部漆黑。
天上飘着小雪花,挺冷,夜市却依旧热闹。
高燃哈口气,县里的夜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到那时就有得逛有得玩了。
离花莲小区还有一个路口时,高燃瞧见了熟人。
前面不远处,高兴站在拐角,对面还有个女生,身材高挑。
女生边哭边说着什么,手还去拽高兴的手臂。
高兴没有挥开,也没有回应,倨傲的像个小王子,不屑一顾。
高燃看到女生踮起脚要去亲高兴的脸,他站着没动。
女生似是受到鼓舞,她大胆的搂住高兴的脖子。
高兴发现了高燃,他的脸一扭,推开女生就走。
高燃快步追上高兴,“你才上初中,就谈朋友了?”
高兴讥笑,“乡巴佬。”
高燃说,“你妈不知道吧?”
高兴瞪过去,“你要是敢告诉我妈,我弄死你!”
高燃咂嘴,“你比三年前还要漂亮,跟个洋娃娃似的,却没有那时候……”
高兴一脚踢在高燃的小腿上。
高燃毫无防备,没躲开,他吸口气,拽住高兴的衣领,“找抽呢是吧?”
高兴冷冷的说,“马屁精,给我把手拿开。”
高燃的脸色阴沉。
先是乡巴佬,又是马屁精,这死小孩真没那时候可爱了,一点都没!
封北就是买包烟的功夫,他家小混蛋就挨了一脚。
烟也不抽了,封北怒气冲冲过去,抓住高兴的肩膀往旁边一甩,力道恐怖。
高兴踉跄了一下,狼狈的跌坐在地,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封北看着少年,“傻啊你,就站着给这小王八蛋踢?”
高兴从地上起来,“你说谁王八蛋?”
封北没再搭理,一个眼神都没给,他问着少年,“疼不疼?”
高燃抓耳朵,“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