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尔法庄园的岁月[西幻](181)
魔鬼的躯体却是为苦难而欢腾的,他想,那就冷一冷吧,到冰天雪地里去,即使没有太多感觉,起码也能清醒一点。
缇缇要建造船去地上——祂不给法尔法诺厄斯参与的事务太多,可不妨碍祂弟弟能从蛛丝马迹反推一些,造船,就意味着也许魔鬼只是渡海的成功率高,并非百分百成功;泉水保持精神的不渴,而人和人总归不同,精神坚韧者也许能少喝几口泉水——那么,被魔化的魔鬼是算精神坚韧者吗?即便是负面意义的……哼,哪怕是恶人,也得付出努力,才不至于沦到籍籍无名的地步。
如果善恶两端都相同,那善人是不是也能渡海?水具有冲刷的性质,要完完整整地把记忆带到另一个肉身,听上去就很困难……
假设,他思考着——假设,魔鬼作为魔化灵种,有两种方法显现人间:一,保留记忆,投胎肉身,然后引导作恶,死后再成为魔鬼,但没听过类似的事情;二,魔鬼能直接以灵体的方式现世,别人直接认识、直接触摸。
想到这里,法尔法诺厄斯迅速反应过来了——喔,那极恶之人是魔鬼的侍从,极善之人是神侍?没听过对应的乐土和天堂是什么情况,可他总觉得……不,准确地说,他总觉得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天堂才对。
列列根被祂那——呃,弟弟或者妹妹——尊称为神,可祂那边也全是魔鬼。嘶,想不通。
他还需要别的什么线索,法尔法诺厄斯冷眼旁观着,垂着头,跟在灰发男人身后,他还太弱小,被无能为力占据了太多,直到——
缇缇打了个响指:“嗯……这样怎么样呢?”
“你会得到报应的……你这个魔鬼,呃呃呃啊啊,去死吧!!”
狂信徒鼓足勇气,试图以疯狂的姿态攻击站得笔挺,双负在身后的男人,而缇缇尔戈萨斯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轻轻弯腰,以玩笑的口吻对弟弟说:“你看,这位呢,是一位热衷以宗教之名去惩罚其他人的家伙……”
“那真可悲,”法尔法诺厄斯没什么感情地说道。他内心暗搓搓吐槽了一句: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契约又不在我手里。不过,以他对缇缇的了解,此人没干好事多可信度很高,祂非常、非常讨厌这类僧侣和狂信,会不留余地去揭发他们的罪行。虽然祂自个也在作恶上也不遑多让吧。
这群人,比起在维护自己的神,更多的是在维护自己的地位吧。他本来寻思着糊弄两句话算了,却在下一秒瞪大了眼睛。
“那是什么……”他忍住了后退的冲动,不是因为靠近的狂信徒,而是忽然撕裂了此人腹部后钻出的——触手群,苍白的,带着浑浊粘液,啪嗒一下,落到地板上,然后是——第二团,第三团,从手臂、大腿爬出,连眼球都被挤压了出来。
而令他震惊的并不是这种邪典一样的杀戮场景,哈,他在缇缇这里真是见识过太多血腥场景了,究其原因,是以“瘟疫”为权柄的法尔法诺厄斯,在看到那种浑身只有透明触手的、每个大概都只有拇指大小的触手团的一刻,就已经比任何人都先一步知道了那“生物”的本质——
那是“病”。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确确实实是属于缇缇……怎么看都更接近于水螅的生物,缇缇的权赋是“谎言”,本来不应该有致人病变的能力才对。
缇缇尔戈萨斯搂过少年,祂好像意识到了对方的抗拒,手向下一揽,就拦着他的腿,单手把他抱了起来,以防他找借口跑了。祂可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不太愿意面对现实,但做事还算上心和认真……
“母亲通常会把幼崽交给有权柄关联的家伙抚养,不过呢,别人愿意的话,也可以直接把幼崽一口吃掉,以求利益最大化。”祂整理了一下法尔法诺厄斯的头发,笑吟吟地说:“某不太想抚养两个幼崽的家伙可是直接把人吞了呢?要不是我把你救下来,你都不会有今天。”
缇缇尔戈萨斯好整以暇地抱着法尔法踩过那具被病分食、寄生的躯体,心情很好地哼着歌,而法尔法诺厄斯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以掩盖他的表情。祂拍了拍少年的后背,“为了你,我也是很努力的。”
不……
“为了你,我送出去了很多精英呢?不过在教团建立后,你就变得挑食了起来,法尔法代。”
我不是……
“但是一切努力都是有意义的,我做了一些小小的——实验,也可以说是一种改造吧。”
缇缇的本质是水螅体,除了水母、珊瑚虫,水螅体亦有寄生性水螅这一类别。
零碎的知识碎片开始转动,他很久没有那么拼命去想过往了,因为这无疑是种能抚慰精神,也让自己丧失对抗现实勇气的沉溺,他在哪里看过,黏体动物的抑癌基因是退化的……
黏体动物也能在寄生的组织上形成肿瘤……
——“我本来也是抱着一试的心态。”祂露出尖锐的牙:“没想到真的能成功做出‘疾病’的效果呢。”
祂说:“我和你更进一步了,你高兴吗?法尔法代?之后你都不用操心了。”
黏体动物和癌有关!他蓦染想起缇缇说过了那个什么教团,和炼金、实验以及宗教有关,上边的核心标志正是珊瑚虫!
缇缇尔戈萨斯以他的名义行事时,意外发现了,不,也许不是意外,他在用另外的方式吞噬他的权柄!
意识到这一点的法尔法诺厄斯无论如何也很难再平静了,他本来还准备徐徐图之,可眼下已经没时间了,他必须、必须想办法在缇缇吞噬掉他——哈,有时候,最怕的就是这种慢刀子切肉,缇缇到还不如一口吞了他,倒还一了百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句话。
“为什么?”
他捏紧了缇缇的衣服,用示弱的语气问,而在哀求和颤抖后,是一双被藏起来的,近乎要滴出血的眼睛。
“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的,哥哥。”
“我知道啊,”祂抚摸着法尔法诺厄斯的头发:“我什么都知道,啊,你不要怀疑我对你的看重——就算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灵魂,那也不妨碍什么,不是吗?”
他在听清那句话的瞬间,不存在的汗毛一下子全部耸立起来了。
“哼?吓到你了?”缇缇好像有点满意这个局面,“我们这种存在,确实有一定几率生而知之,但要看母亲赐予的多少,当年,我和尼尼弗是在逃亡途中被母亲生下来的,故而得知……”
祂哈哈大笑:“你表现得太明显了,谁能知道那么多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技术呢?喝了维尔米杰泉也没有这个效果啊,法尔法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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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里用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假说,也就是粘体动物的祖先可能是一群癌细胞……
噫真的掉san
第150章 回到原点
在这种不能分心的时刻,他却松开了攥着男人衣领的手,远方的好像传来了遥远的、处决才会出现的声音,当然,那大概率是他的谵妄,自从他不用、亦无法入睡以来,他误以为厨师切开的西瓜是头颅,又在路过还未被打扫干净的、到处血渍斑驳的斗殴现场时,把那当做侍女端撒了的红汤。
谁晓得红色的肉是西瓜肉还是人肉?那些都不重要了,缇缇说:世界比你我想象中的要复杂,法尔法代。
缇缇说:生产是母亲的权柄,我们无权质疑;在有些念头,祂会诞下一些……不知道是从哪里捕捉来的灵魂,然后按照想法重新捏合,祂们有些保留了一丁点记忆,有些呢……
祂说得含糊不清,怀里的孩子只是安静地倾听着,缇缇尔戈萨斯大步地往前走去,阴冷的雨夜,风在嚎啕,祂的声音穿插在其中,不紧不慢地讲述着:……但是他们没有一个比你更好,你懂吗?那些狂妄的、不自量力——还想挑战我的家伙,要么可笑,要么软弱——没有一个比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