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清冷师尊(123)
这话说得拐弯抹角,内里意思无非是昆吾剑派怂了。
叶宗主算盘拨得很响,原来这比试赢了也好,输了也罢,甚至无论比与不比,他们长青剑宗都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长青剑宗弟子听闻此事,更是得意,都觉得自家宗主已经是当世无愧的修界第一剑了。
也是在此时,云燃剑道大成,登门同长青剑宗寻仇去了。
当年如何情形,沈忆寒并不在场,这件事云燃似乎自始至终不愿告诉他,就连后来,也从不提起,沈忆寒听的亦是修界那传烂了的版本——
云真人三招而胜,长青剑宗宗主叶祁一夕白头。
叶祁落败后,就此闭关,再不肯出,连云燃继续找他座下弟子的麻烦也不管了。
后来宁阳子被逼着向云燃父母的灵位磕头认罪、又承认当年换药之事,这些都是数百年来,修界最为人津津乐道的杂闻。
只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忆寒听人说起此事时,总是无法将其和云燃联系在一起。
也是从那时起,沈忆寒发觉他这好友,虽看似心意封闭,七情淡泊,内里却绝非全然无情。
一切尘埃落定后,云燃寻找过那位留在剑宗的兄长,他本有心将兄长带回昆吾剑派,却得知云烨已在十数年前,因勾结魔修,被逐出剑宗门墙了。
沈忆寒想及此处,念头一顿,电光石火间,好像抓住了什么,忽然抬目望向云烨道:“……阁下既还活着,为何这数百年来杳无音讯,你为何不联系阿燃?他找了你许久,甚至以为你已死了,你与洞神宫……又是何关系?为何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云烨被他连连发问,却并未一一回答,只道:“……告诉他?我为何要告诉他?沈宗主恐怕有什么误会,我与你那云真人,除了流着一样的血以外,并没有半分多的关系,我又有什么义务要告诉他我还活着?”
“至于我与洞神宫……”他顿了顿,“这可实在不好解释,沈宗主就当作是你以为的那样吧。”
沈忆寒忽从云烨身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瞳孔微微一缩,道:“你是……叶昭?”
云烨闻言,眼神微顿,明显很是讶异,道:“咦……你是如何发现的?”
沈忆寒未答,只在下一刻,云烨身上某处忽有桃枝层层生发,如缠绕的藤蔓般,将他整个人束缚在内,不过几息之间,已成了个树枝缠成的“蛹”,全身只能露出半张脸,再也动弹不得。
沈忆寒道:“你若想出来,最好解释这城中发生的一切是怎么回事……还有,其他人在哪里?”
云烨饶有兴味道:“有意思,这是什么神通?你不是个乐修么,难道……这便是那位长乐女君的传承功法?”
沈忆寒心下一凛,不由暗道,他怎么知道女君的传承落在了自己手中?
下一刻,云烨周身荡开一层浅青色的灵力,本来盘绕在他身上的厚实树枝被层层崩断。
这些枝蔓每一根都是能炼制成地阶法宝的强韧程度,被云烨挣脱时,却似草芽般无力,沈忆寒见此情景,心下已知云烨修为恐怕远在他之上。
云烨俯身捡起一截地上断裂的桃枝,看着那桃枝在他掌中渐渐枯萎,饶有兴味道:“凭空生发居然有这般强的生机……难怪风燮魔君日日惦记你,说你夺了他的机缘……这功法的确神异,只怕修界现有的阶品,都无法评定它的等级,当真是连我也要眼红了。”
沈忆寒并未回答,只足下一点,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云烨身后,鸳剑铮然出鞘,朝着云烨后脑刺去——
他这一剑凝聚了自身所能凝聚的最强真元,即便是小乘修士,只要受了此一剑,恐怕也绝无生还之理,而且他出现在云烨身后、拔剑,不过一息功夫之间的事,行动间快如流电,位置也极其刁钻,按理说云烨绝对避无可避,然而当剑身与云烨身体相触时,那一片的空间却好像水波一般被扭曲了。
沈忆寒分明看见剑身穿云烨后脑而过,手中却毫无实感,轻飘飘的像是什么也没碰到。
方才云烨震断桃枝时,明显身有实体,此刻被沈忆寒攻击,他却又好像和这周边的幻境融为了一体。
云烨转头道:“沈宗主,我劝你还是少费些力气吧,否则三个时辰之内,你无法破阵而出,可是会死在这里,而且死的很难看的。”
沈忆寒道:“你想要的,也不是让我死吧?否则直接动手岂不就好,何必与我说这些?”
“你在拖时间,为什么拖?”他顿了顿道,“血祭之阵?”
云烨看着他,脸上露出一点欣赏道:“早听闻贵宗修士七情敏锐,聪明绝顶,果然名不虚传,沈宗主猜的不错,的确是血祭之阵,此幻阵要激发人心中最痛苦、最不能承受之事,需要很长的时间,唯有等你们完全陷入心魔泥沼,才是身上怨气最深、最重的时候,血祭大阵的效果才能越好。”
“不过,在下与沈宗主见面,并非为了拖时间,只是的确想和你说几句话罢了。”
沈忆寒默然片刻,心知破阵恐怕绝不容易,云烨要和他废话,反倒是与他有利,否则云烨一旦消失,只怕他就要彻底陷入这幻境中去,如果这幻境真的和心魔有关,那可是比当日在祖师婆婆传承中、那样只与祖师婆婆记忆相关的幻境危险的多了。
于是他道:“……为何?”
云烨温声道:“为何?因为只有你,能让云燃道心破碎,你可知我找了多久,才确定你就是那个答案?沈宗主,你对我来说有多宝贵,你是不会明白的,在这世上,唯有你能让云燃如此。”
“我当然要以本来面目见见你,也当然要亲眼看着你是如何痛苦的死去,看着云燃会如何为了区区一个你毁了自己。”
饶是沈忆寒早有心理准备,几句话下来,他已感觉到云烨恐怕已经步入魔道,但真的亲耳听他说这些话,还是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阿燃是你的亲弟弟。”
云烨脸上笑意淡了淡:“亲弟弟……是啊,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与他同胞所出,流着一样的血,当年父亲抱走了他,送他去昆吾学艺,为他谋划后路,却将我独自留在长青谷,面对满门的仇人……”
“后来我想……他们无论如何对我,毕竟不曾杀我,人人都知道斩草需得除根,他们却好歹留下了我一条命来,已经是大发慈悲了,我该感恩戴德才是,又能说些什么呢?他们不过是叫我杂种、将我当作药人、把我当成畜牲一样呼来喝去的使唤罢了……那又算得了什么?毕竟是我自己犯贱,为了有朝一日出人头地,为了学到修行法门、学到长青丹剑,心甘情愿的像条狗一样讨好他们的,是不是?”
云烨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声音中有些无奈。
“沈宗主,你可知人的一生,其实只需要一点点偏差,通往的便是截然不同的路?”
他的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两人头顶的天空忽然照射出一种似晚霞、又似胭脂般的浅浅红光。
沈忆寒道:“贺氏全族被血祭,是不是也是你的手笔?贺兰庭跟你又是什么关系?你既要杀我,能不能让我做个明白鬼?”
酡红的霞光落在云烨脸上,他顿了顿,道:“我与他是什么关系啊……”
“告诉你倒也无妨。”
云烨脸上的五官忽然毫无预兆的扭动了起来,眼耳口鼻在他那颗头颅上,像是橡皮般可以随意捏圆搓扁改换位置,这画面委实有点吓人,半晌之后,终于拼凑成了一张沈忆寒十分熟悉的脸:“如何,这样沈宗主可明白了?”
沈忆寒哑然无言,半晌才道:“所以,贺兰庭根本不存在,你就是贺兰庭?你……”
“那也没有。”云烨又变回了自己的模样,笑吟吟道,“贺公子可还好好的活着呢。”
沈忆寒道:“是你夺舍占了他的肉身,贺氏全族都被血祭,只留下他一个人,也是你的决定……根本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