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为邻(120)
严璟隐约觉得,这可能是那几个满脸通红的同学,在聚会结束后决定鼓起勇气试一试的原因。
他对此倒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因为他觉得小白一直都很宠自己。
而且,他可是百分百铁血直男!
所以……话说回来,该怎么描述小白的酒品呢?
在旁人眼中,像个保镖一样低眉顺眼,候在黑发蓝眸的男人身边小声汇报着什么的严璟,默默犯起了愁。
他总不能把这么长的一段回忆,都啰嗦地跟谢无昉说一遍吧?
再说了,他觉得自己跟这位气场恐怖的非人类,好像还没熟到能分享这些事的份上。
简直有一种跟遥不可及的神仙讨论今天晚饭吃什么的诡异感觉。
于是,严璟犹豫片刻,最终斟酌着说:“小白喝多了以后吧,会一个劲说自己没醉,变得很爱说话,可能还比较黏人……其实没什么,挺好照顾的,想喝就喝呗,我看他这会儿挺开心的。”
今晚又不是年轻人的聚会,没有暗恋小白的人在场,他觉得不会出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严璟彻底放下心来,特意提醒了一句郁白的现任室友:“要是吃完饭回去,他非拉着你聊天,你就随便跟他说点什么糊弄糊弄,或者不搭理也行,等他睡过去就好了,反正酒醒之后都不记得的。”
谢无昉安静地听他说完,眸中的忧色渐渐褪去,那股本能的排斥感又在灰蓝湖水中浓烈地翻涌。
严璟汇报完毕,仍一动不敢动,老实巴交地等着这位祖宗的反应,心头甚至有几分胆大包天的期待。
他依稀记得谢无昉原先挺有礼貌的。
是不是会跟他说句谢谢啊?
短暂的沉默后,狗腿保镖的头顶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
男人面无表情地说:“这是何西的座位。”
“……好嘞我马上坐回去!”
严璟迅速打消自己的妄想,麻溜地滚回了之前的座位,就差说一句谢主隆恩了。
至少谢无昉没让他滚出餐厅。
唉,人生在世,最要紧是学会知足。
这里的动静终于引来了郁白好奇的目光。
他们俩在聊天吗?
可谢无昉今晚明明很排斥其他人。
但当满心疑惑的郁白望过去的时候,隔了三个座位的严璟正快乐地吃着丰盛的晚餐,神情里有一抹奇异的珍惜和感恩。
就在身边的谢无昉则垂眸看着桌上那个小小的白瓷酒杯,不知在想什么,直到他察觉了郁白的视线,便收回目光看过来,轻声问:“怎么了?”
郁白忽然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微一怔忡后,笑了起来:“没什么。”
他仰起脸望着近在咫尺的谢无昉,声音里满是轻盈的笑意:“你又不喜欢苦味,别看它啦。”
郁白说着,顺手拿起酒杯,的确不喜欢苦味的男人就听话地移开了目光。
没有再看白瓷杯中橙黄熏然的酒液,也没有阻拦身边言笑晏晏的人类继续喝酒。
而是问:“你喝醉了吗?”
这个语气平常的问题,得到了醉鬼的标准回答。
闻言,脸颊泛红的人眨了眨眼睛,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在昏黄灯光下轻轻颤动。
晃动的睫羽之下,温暖的浅棕眼眸专注地望着提问的人,无比认真地回答道:“我没有醉哦。”
第071章 异时37
郁白话音轻盈,语调微微上扬,显然心情正好。
听到这句话的谢无昉却顿了顿,才应声道:“我知道了。”
郁白先是点点头,哦了一声。
但隐约又觉得谢无昉的反应有些奇怪。
他想了想,很直接地问:“你知道什么了?”
谢无昉便诚实地说:“知道你喝醉了。”
“……”郁白倍感意外,还以为自己刚才嘴瓢说错了,连忙纠正道,“不对,我没醉!”
他语气坚决,旁边的男人似乎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严璟说你喝多了以后,会一直说自己没醉。”
闻言,郁白立刻越过谢无昉的肩膀瞪了后面闷头吃饭的肌肉男一眼。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郁白极力反驳,“以前可能是这样,但我现在是真的没有醉。”
他这会儿清醒着呢!
“真的真的。”他反复强调道,“我没有喝醉,你要相信我。”
爱说话的醉鬼果然应验了严璟的话。
不爱撒谎的神明却因此左右为难。
近在咫尺的人类用清澈潋滟的眼眸望过来,目光期盼地等待着祂的认同。
所以男人犹豫片刻,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郁白觉得,这应该是相信自己的意思。
很好。
他满意地收回视线,继续同坐在另一边的老人聊天,直到话题告一段落,他笑着同张云江说了句什么,然后起身离席。
郁白刚要离开座位,听见身边的谢无昉问:“你去哪里?”
他喝了太多饮料,要去上厕所。
这种事就不必告诉不染凡尘的非人类了。
所以郁白俯身凑过去,小声道:“我去洗把脸,很快就回来,几分钟。”
谢无昉却也跟着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一副很不放心他的样子。
郁白见状有些诧异,扬了扬眉:“不用陪我,我又没醉,干嘛这么紧张?”
他这样说,谢无昉只能放弃了陪他的打算,神情复杂难辨,静静地目送他离开餐厅。
这间餐厅自带厕所,但为了避免使用者觉得尴尬,很贴心地设了一个从外面出入的侧门,与用餐区彻底分隔开。
等郁白解决完生理需求,在洗手池前顺便洗了把脸,推门走进外面寒冷的晚风时,总算琢磨出来了,刚才谢无昉脸上的表情,大概可以称之为无奈。
……他为什么会无奈啊?
郁白搞不懂,打算回去之后问一问,他正要穿过走廊回到餐厅,却被一道有些耳熟的女声叫住。
光线黯淡的屋檐下,有一点橘色光斑明明灭灭,打扮时髦的女人指间夹着一支细长香烟,脸色不佳地盯着他,喊了一声:“小郁医生?”
郁白停下了脚步,想起这是张一哲的妈妈。
具体叫什么名字,他记不清了,虽然张云江在席间都介绍过,但那么多陌生人,哪里记得过来姓名。
总之,都是些讨厌的人。
对方显然来者不善,郁白也懒得笑脸相对,冷淡地应声道:“有事?”
女人见他这样的反应,一愣,随即嗤笑道:“不装了啊?在老爷子面前倒是笑盈盈的,把人哄得那么高兴……”
她语气刻薄,听得郁白直皱眉,神情里涌上浓烈的厌倦。
今晚的他是很想跟人说话。
但不包括讨厌的人。
而且,这些话也太无聊了。
他用脚后跟去想,都能猜到女人后面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他们几个有备而来,居心不良,把老人哄开心了,好趁机继承他的财富和公司。
首先,这完全是个有意为之的误会。
其次,这一大帮子女自己明明也在这么做。
还好意思说别人呢!
所以,没耐心往下听的郁白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至少张叔叔今晚是真的很高兴,你们之前见过这样的他吗?”
他问得突然,气势又咄咄逼人,女人一时愣住:“我——”
郁白不需要她的回答,继续说:“你觉得是因为我们想方设法哄着他,是因为陪他下围棋,是因为我们费尽心机……”
“但都不是。”他轻笑一声,声音里透着淡淡的讥讽,“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跟他提过什么财产,只是最纯粹地跟他这个人相处。”
“可你们呢?”他冷然反问,“这么多年,张叔叔一直对你们很好,难道也是为了钱吗?”
一头棕发的年轻人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厌恶,穿过朦胧的烟气,径直离开,最后丢下一句:“真恶心,别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