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从调剂,但第一指挥[星际] 下(71)
——杀死亚当。
她不可能成为人类的。
她无法理解人类的道德,无法理解人类的家庭,无法理解人类的枷锁。
谢泓说人类需要她,所以他们才创造她。
可是人类又排斥着非人类的她,所以才要她粉饰成一般人类的样子,去满足人类对她的需要。
他们明明连生为同类的谢泓都会排斥。
她已经无法忍受了。
“匕首给我,我去杀他。”
穿过森林,穿过荒野,穿过一望无际的所有。
本该被关在禁闭室的谢泓出现在她眼前,他敞开双臂,以安抚的姿态轻轻拥抱了她。
那把匕首没能扎进亚当的身体。
在最后一刻,卡拉听到了妹妹的哭叫、A1的脚步,她想起利斯特拉肿胀的哭眼,一瞬间卡拉陷入恍惚。
睡梦中的亚当被她惊醒,他眨眨眼:“卡拉?怎么了?”
这是她的第一位父亲。
但如果不杀了他,安德烈和利斯特拉都会更加痛苦。
“……你拿着这把匕首,是什么意思呢?”亚当轻声询问,“你要杀了我?”
匕首失手砸落在地,只有她仓皇而逃。
“就让这些过往都像森林一样抛之身后。
“倘若利斯特拉真心想走,我随时都会帮她。”
谢泓将她推进自己的私人飞船,他准备好了所有,只等卡拉跑过那片满是沼泽的森林。
他的眉眼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靠近过来,在卡拉眉心轻轻落吻。
“……为什么包庇我到这种程度?没能杀死亚当都是因为我太软弱。”
谢泓帮她穿戴好安全设备,低头时,眼睫垂下的阴翳遮挡了他眸底的情绪。
“杀或不杀都不重要。”谢泓说,“我偶尔也会质疑人类的规则。”
“可你明明要我融入人类。”
“融入不了就算了。”
“融入不了我还怎么站到舞台上跳舞?”
“舞蹈不是人类的专利,你也有你鲜活的灵魂。——为自己取一个新名字吧。”
卡拉迟疑一会儿,回头张望那片森林。
“林……”她想了想,“歉?抱歉的歉。”
谢泓道:“古东方用茜草作红色染料,换成‘茜’字怎么样?”
“不用再成为‘我们’心目中的‘人类’,
“你只是你,独一无二的林茜。”
那天他们一起认识到,被人类排斥的人类,是不可能教会一个实验体如何融入人类的。
他们只能逃跑。
第153章 木偶戏剧-1
“……陆枚!”
从梦境转醒的瞬间,林逾豁然睁大眼睛,入眼却只有卧室灰扑扑的吊顶。
他猛地爬起来,不知何时被送回了属于家庭教师的私人卧室。昨晚没有及时收拣的书籍和衣衫都成为他的阻碍,林逾竭力扒开它们,夺步冲出房间。
亚当的书房静悄悄的,房门已经关闭,内里依然没有点灯。
只有覆盖整栋建筑的传声器里飘出亚当的朗读声:
“通过你的善良的工作,在三百年以后,你就可以为你自己创造出一个不灭的灵魂。”①
林逾哪里还在意午休的故事,他只顾着握拳捶向那扇薄薄的房门:“陆枚!你在里面吗?……亚当,你开门!”
看似脆弱的房门此刻却坚不可摧,林逾的掌心聚起黑气,正待一掌劈下,却听亚当轻轻一笑。
房中传出亚当的话音:“他已经离开这里了。”
林逾动作微顿,谨慎地反问:“离开这里?”
“去到他该去的地方,就像卡拉一样。”亚当淡淡道,“我已经不剩情报能透露了。”
正如林茜首先逃出莱希特家族一样。
就像在麻袋上扎出一个洞,从前的密不透风就都成了假象,自此风掣雨淋、岌岌可危,偌大家族的凋敝一发不可收拾。
一旦有人迈出第一步,就会在其他人心中埋下一颗祸引。
纸糊的莱希特,已然包不住这团烈火。
林逾返回卧室,被翻开的童话书静静躺在桌面。
就像昨天翻到《海的女儿》一样,今天它停在了另一篇故事的正文。
和前两篇通俗梦幻的故事相比,这篇童话显得有些突兀。
它一下子脱去了童话特有的“幻想”色彩,变成干巴巴的文字跳进人的脑海。与其说是寄托作者浪漫想象力的童话,它更像是一篇情不自禁的牢骚。
——《演木偶戏的人》①。
主人公是一位演木偶戏的老人,他精于木偶戏的编排和演绎,曾经也梦想能够成为真人剧院的经理。
然而当他经历一次梦境,梦里所有的木偶人都拥有了意识和主见,叫嚷着向他索取,老人在梦中痛苦万分,醒来后便庆幸自己仍是演木偶戏的人。
“我也不希望你们再是有血有肉的了!”②
故事终末,老人就这样享受着自己的木偶戏,成为了“最快乐的人”。
房外响起熟悉的敲门声——在这里,只有木偶人管家爱伦会坚持这样敲。
一声,再接两声。
这是绅士们习以为常的礼仪,但在现实中,他们几人只有艾利亚斯会偶尔注意。
“老师,”爱伦的声音果然传来,“孩子们已经开始做作业了,您要去巡视检查吗?”
林逾,答:“我等会儿就去。”
演木偶戏的人,和满屋子的木偶仆从……会是巧合吗?
他试着用通讯器连接陆枚的信号,然而彼端只有滋滋的电流声。
不清楚陆枚的现状,林逾心里乱麻一样,但又想不到他们截至目前有何破绽,只好姑且相信亚当。
那么就参考陆枚的思路,尽快把所有人都送出这里试试看。
“老师,还有一件事,劳烦您开一下门。”
林逾应声打开房门,爱伦弓腰垂首,双手奉上一枚金色的钥匙:“这是对您工作的认可。”
林逾眼皮一跳,接过钥匙。
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开启储物柜的钥匙,当年老师和孩子们交往的秘密将彻底展现在他眼前。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给他钥匙?
难道是因为陆枚顺利逃离了吗?
但是除却放置教材的第一层,剩下的储物柜也不过十二格,如果单枚钥匙就能开启一层四格——
陆枚代表的卡拉;
郁郁代表的利斯特拉。
已经很接近了,全部的真相都将大白。
林逾沉吟半晌,谢过爱伦,举步向郁郁的卧室走去。
作业时间的孩子们可以在卧室和亚当的书房之间活动。
他将那颗锡心交给郁郁,就像陆枚带走匕首一样。
亚当的书房里传出低低的交谈声,最后亚当苦笑着接受了那颗锡心,把它丢进剩余四朵白花的花瓶里。
一颗结实的苹果长了出来。
“我很讨厌被人抓住线头,”亚当笑着对郁郁说,“简直轻轻一扯,就要变成一盘散沙了嘛。”
但倚在门边的林逾分明从他脸上看出几分无奈。
规则拘束着他们,也同样拘束着亚当。
他以类似的姿态送走过家人,也送走过数不清的考生,日复一日的离别终将使他麻木。
林逾突然怀疑,这是否也是幕后者的居心所在。
逼迫亚当反复温习最痛苦的记忆,既是受罚,又是教化。
这种手段远比他动辄一指头弹碎的懒惰要耐心多了。
郁郁摘下苹果递给亚当。
她转过脸,信誓旦旦向林逾保证:“我会保护好陆枚的。”
没有嘱咐更多,也没有表达自己的担忧。
林逾温和地对她笑笑:“好,靠你了。”
“姐姐”利斯特拉、“养女”卡拉、“养子”A1、和最后的“妹妹”。
其实人员名字都已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