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兄长的遗产(56)
白宣良会用一生去怀念这场轰轰烈烈的野火。他对郝怿至今未开口的怨恨与情爱,转移到郝誉身上,酝酿成瓶他自己的一厢情愿,不能言说不能忘却,道不明理不清的野望。
火,烧过一次,足够了。
“郝誉。”白宣良缠住郝誉的腰,靠在伊瑟尔曾经依靠过的地方,再次呼唤对方的名字以提醒自己,“郝誉。”
“明天也可以陪你。”郝誉不假思索道:“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只要我在,白哥随时可以找我。”
“你和芋芋都是我重要的家人。”
不。不是这样的。
白宣良脸轻蹭郝誉的腰腹,像猫,又像擦拭新泪。他被郝誉抱起,贴着胸平躺在床上,膝盖碰着膝盖,手臂互相交叠,嘴唇相近。白宣良脸上一切泪痕都被郝誉血脉里奔涌的药性与热浪吹干,他们翻滚到一起,不是那么激烈,不是那么过火,却如此恰到好处。
一棵树,与缠绕树而生的藤蔓,本该如此。
“白哥。”郝誉喊着,凑近,迟迟没有落下一吻。
他在黑夜中,迟疑,犹豫,最后换了新的称呼,一声又一声招架雌虫的泣泪。
“宣良。”
“宣良。”
雌虫独自居住的小屋,隔壁就是他唯一雌子的房间,门尚未合拢,偶尔有脚步声簌簌爬过。白宣良眼睑上沾满泪珠,他分不清折射在自己眼中的是月光还是郝誉双手机械的冷光。他自觉像一株晚开的花,终于绽放,成为果实落入柔软的草窠,沉沉入睡。
二天,就在郝誉的胳膊上醒来。
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雌虫,伸出手抚摸自己的小腹,厌恶、凄惨、悲伤混合扭曲的满足填满了他自己。白宣良一阵背后发凉,接着是报复性的快感泄洪般冲垮他全部的理智。
他回味起伊瑟尔在地上爬行时的惨状,回味郝誉在自己身边完全属于自己的那一刻,但最后,他还是想起了自己死去的最爱的雄虫。
郝怿。
郝怿。
多么痛苦,郝怿啊。
这是一个没有早起的早上。白宣良眼眶一热,他从背/德的羞耻快感中寻找到某种自我。卑贱的彰显存在感的方式让他想要杀了自己,又自豪自己这么做了,唾弃又期盼,同时等待下一次。
“白哥。”郝誉醒来。
和白宣良不同,沉寂片刻后,这个军雄第一件事情关心白宣良哭泣的原因与身体,“你昨天怎么了。”
“我。我们。”
“我们只是靠在一起睡觉。”郝誉道:“你枕着我睡觉,我们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是。
是这样的。白宣良看着,松口气,又如此失望。他听到楼下孩子们起床端着用具去洗漱的声音,身体告诉这个居家雌君,该下去和过去一样准备早餐、打扫卫生、迎接全新的一天了。
他起来,哭得过头,双手双脚都失去力气,险些摔回郝誉身上,被郝誉搀扶住后,强忍着脱虚的不适,穿好衣服,套上围裙。
郝誉绕到白宣良背后,系到一半,又解开,自己穿上围裙,“今天我来做饭。”
白宣良不觉得雄虫能做好饭。
郝誉则坚持军雄和普通雄虫不一样,“白哥你昨天哭得太过了。今天好好休息,屋子一天不打扫又没事。”
未表决心,郝誉给围裙打了个死结,蹬蹬跑下楼。
白宣良靠在墙边许久,不知滋味地笑了下,慢慢迈开步走下楼。他察觉今日大门敞开,和风吹乱头发,空气中散步草木与鲜花的香味。
其实这些味道一直都存在,可白宣良从没有觉得它们如今日那么美味。他把吹乱的头发撩在一只耳朵上,走入晨光中。
郝誉暴雷咆哮掐点响起,“你,给我回去睡觉。”
“不要。”白岁安穿着训练服。从肩胛骨到尾椎,整件训练服上遍布细小的白色疙瘩:这是训练出汗后风干的结果。
郝誉仅凭肉眼判断,这是8小时不间断训练后才有的颗粒大小。
“不要?什么不要。臭小子,你别逼我扇你。”郝誉心急如焚,“未成年不睡觉,熬夜训练。你以为自己有什么特殊基因吗?最后的发育期,你还这样糟蹋自己。”
“不要。”白岁安要强,眼看郝誉要强抓自己回去,抬手就是一拳,“我很了解我自己,我可以——”
轰!
轰!
一声,是巴掌。郝誉直接扇在这叛逆侄子的脑壳上,直直把崽打昏过去。
二声,则是拳。一圈明晰的小波纹从白岁安拳周围震荡开,前日郝誉向侄子呈现的训练方式,以某种清晰的复刻方式出现在郝誉面前。
郝誉几乎是眼睁睁看着那股风与脆响冲到自己面前,忘却一切反抗,硬生生吃下这一招。
他呆愣在原地,看看自己的手,看看倒在地上的白岁安,看看门口焦急的白宣良,脑子里只剩下两字:糟糕!
我侄子难道也是个天才?
第四十五章
天才,可以泛指拥有超出寻常天赋的家伙。
郝誉算是军雄中比较出名的天才,但在军部集中社会化抚养中他见过更多的天才,死掉的,活下来的,不计其数。
这中大部分雄虫雌虫都拥有基因上的先决优势。基因库在道德上没什么底线,但他们的专业判断基本不会出错——非要说出错,历史上只有一个存在硬生生打破了基因库的桎梏。
那个存在,叫做阿莱席德亚。
他基因没有任何突出特点,在所处的虫种中毫不起眼,异化能力也是所属虫族中的常态能力。甚至他这一生经历数十次手术,都没能成功打开脑域,在精神力是纯纯无能力的表现。
可就是这样一个存在,是虫族最后的战神,最臭名昭著的战神,一代人的阴影。郝誉教授给白岁安的训练法,源头是从阿莱席德亚自创的基础体术中抽离出来的几分之一。
自他之后,军部所有雌虫雄虫都不过是在这套训练法和基础体术上修修补补,做一些更符合自身的延伸。
没有人可以否认阿莱席德亚的才华。这个基因谱系上看不存在任何变异和强化的雌虫,用拳头诠释过另外一种天才模式。
军部粗暴概括为:学习上的天才。
通过实践-复盘-再实践,快速高效进行短频学习,同时呈现出举一反三的才华,兼具超越与创新两大特征。学术界在去年出版的某些用书中,将这类存在称为:阿莱席德亚式天才。
郝誉怀疑白岁安就是这类天才。
他判断的理由非常科学:白岁安的基因、身体条件都不足以让他在8小时内完全习得那几招。就算学会,白岁安现有的肌肉含量也不足以让拳爆出拳风与破风声。
剩下,就只有一个可能性:白岁安在8小时的蒙头苦练里,彻底吃透这几招的底子,让招数发展成最适合自己的样子。
“完了。”郝誉抱着昏厥过去的白岁安,狠狠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我会不会把孩子脑子打坏了。”
白宣良慌忙赶来,抱住自己可怜的雌子。二人前一夜的温情荡然无存,白宣良责怪瞥向郝誉,一起等待基因库研究员和医生到来。
郝誉站在接受同僚们嘲笑。
“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这点力气都控制不住。”亚萨特地爬起来看郝誉笑话。
优卡也笑嘻嘻打趣郝誉比之前更有人气,“被孩子气到了吗?哈哈哈,郝誉你现在真的像个操心的老雄父。”
郝誉忍,忍,忍个屁。
他对家里雌好脾气,对未成年好脾气,对自己这群从小一起长大的军雄同僚根本不需要什么好脾气,抓起边上扫把拱对方屁股。三个军雄在屋外小打小闹起来,直到雄虫研究员罗狄蒂出现叫郝誉去做心理座谈。
“您在焦急。克洛普阁下。”罗狄蒂已经去看过白岁安。孩子只是被打昏过去,郝誉算是关心则乱。作为一名研究员,罗狄蒂更关心郝誉本身情绪与大脑精神力恢复问题,“孩子展现出天赋这不值得庆祝吗?”
“军部过去是怎么安排这类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