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我当卧底都当成掌教了(206)
可若是不能控制得当,过了火,越了界,只能叫苏折十分不安。
而徐云麒沉默了几分,终究婉转地递出了答案。
“苏妖官,我身为画仙,确实喜爱仙禽珍兽,却并非只拘泥于形色体态。”
“你是魔门众多妖官里最有‘人性’的一位,但那时我尚有疑惑,并不知你是在一个麻木诡异的环境里如何养出这份温润人性,只是我认为似苏兄这样尚存人性的妖官,不该成为魔尊的打手与工具,所以我才对你多番劝阻。”
“如今苏兄这样一说,我终于明白了你的性情由何而来。”
苏折苦笑:“其实孟光摇早年间也在人族中厮混过,这点妖族天下皆知。”
徐云麒却摇头道:“重要的不是你是否做过人,而是你还记得做人时的感觉。”
苏折却是被这一句话给说得心头一跳,呼吸都慢了一拍。
“这一点很重要?”
“这一点确实很重要。”
徐云麒笑着举起了一个灌满了酒的玛瑙杯子,轻轻喝下,又慢慢放下,口中吐出了一句不轻不重的话,让苏折的眉头再度皱起。
“只有在你说出了这一点后……我才能放心许多。”
现在才放下心,他方才果真存着试探之意?
苏折仔细想想,对方虽然相信了苏折是魔门卧底一事,可未必就能相信苏折曾经是他大居士豢养过的仙禽,毕竟二人之间的关系仍旧存有许多疑虑,有好几处说不通的地方。按照苏折入画轴山之后的表现,说他是星月道的老白养的鸟都更可信。
徐云麒喝完一口,却是越喝越有清明之意,脸上徒添几抹亮色,像是一张灰蒙蒙的熟宣,原来藏着许多心事墨色,忽就一阵敞亮徐风吹来,既吹得清透,也吹得干净了。
“苏妖官既与我坦白,我也不妨与你说清一点。”
“我确实喜欢金乌之躯的盛美壮阔,也欣赏金乌之羽的流金溢彩,但我对金乌的喜欢来自更早之前……”
他目光一转,笑道:“你并不是我遇到的第一只金乌。”
这下轮到苏折一怔一惊了:“你还遇到过别的金乌?”
从他穿越过来,满打满算的十年光阴,他就从未在这世间再遇到过第二只金乌了。
不知是这一类传说中的神话生物已经灭绝殆尽,还是因为拥有它血脉的大部分鸟族都未曾觉醒,他左找右找,上翻下翻,就是没能找出第二只觉醒的金乌来。
徐云麒沉声道:“许多年前,在我还只是区区二阶的承笔郎时,我也曾下山除妖封魔,有一次不幸遇险,被那妖兽咬断了胳膊,吞没了画笔……我自己觉得自己都没救了的时候……”
“一只遮天盖地的金色巨鸟,如移动的山峦一般从天而降,口中喷出一道三十尺宽的球状火焰,将那妖兽烧了个干干净净,一点儿渣渣都没剩下……”
“我原先以为,这大概是传说中的神鸟凤凰,可没想到那巨鸟喷了火球后,失了些许灵力,就露出了原本的形态,那赫然是一只全身泛着浅金灵线的三足乌鸦!”
苏折愕然而入神地听着,也注意到徐云麒的面容透出了无与伦比的光芒,似沉浸在一种巨大的欢喜和一股无可形容的神往之中,他的眼球漾着金光,似能把周遭的雾意都震开。
“它就那样飞落下来,从巨鸟一步步缩减成了小鸟,停在了我的肩膀,不过呆了一会儿,就那样飞走了。”
徐云麒回忆完往事,再看向苏折时。
“所以我喜欢金乌,它与凤凰一样有着通明彻达的大智慧,与接连阳宇的无上能力,却又远比凤凰通人性,且每一只都有不同性情,我遇到的那一只就极温和,而苏妖官则是野性里加着妖性,妖性带着仙气,仙气里又夹了几分俗不可耐的烟火气。”
什么俗不可耐的烟火气?拐着弯儿骂他方才那双油腻的双手吧?
徐云麒笑道:“所以,在下清楚苏兄是金乌,也明白苏兄是苏兄,我并不会只把你当成一只鸟,或是一副行走的画。”
苏折见他剖心剖白至此,终于放下了些许顾虑,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玛瑙酒杯与琼浆玉液,又往嘴里豪气干云地灌了一口。
“好,就冲你这番真心话,我可以考虑当你的模特。”
徐云麒疑道:“模特?”
“额……就是助你完成此图的意思。”苏折赶紧打圆场,“不过事先说好,你只能借着我画一副金乌图,且事后不能把它改造成‘麒麟图’那样的武器。”
徐云麒想了想,爽气道:“可以。”
苏折见他答应得爽快,特意警醒道:“不能制成武器,也不能随便画个金乌召唤出来玩。”
徐云麒倒是犹豫了几分,竟有些可惜的意味。
“而且作图过程中,你不能要求我摆出一些我不喜欢的姿势,更不能窥探我的隐私之处……”
徐云麒眉峰一蹙,有些不自然道:“我并非你想的那等画匠……”
苏折又道:“而且作图之后,你得帮我一个忙。”
徐云麒这下便陷入了警疑:“苏兄请我帮忙,怕是不简单吧?”
苏折笑道:“我初入山门做这画仙,如今只到了区区二阶,还是不太够,希望徐仙师能帮我想一些法子,助我这人类的分|身快速升阶。”
为怕对方起疑,他还补充一句:“这也是大居士的吩咐,是为了更快完成魔尊的任务,好获取他的信任。”
徐云麒却是松了口气,展颜一笑,落落大方道:“我还当是什么大忙,原来是这个,不怕不怕,修仙升阶乃是正事,我当然帮得起。”
只是这人此刻还不知道,苏折要的不是升阶,而是连升三阶!
是前所未有的快速迅猛,是直接从二阶一窜上天地升到五阶!
不过既然人家先是满口答应了,那具体细节以后再说也不迟。
苏折满脸含笑地把酒杯放下:“除了这个忙,我还要你画阁里至少三幅三十年以上的神兽图,三幅五十年以上的仙禽图,再加三幅可以至少封印天魔一百年的空白画轴。”
徐云麒这下倒是脸上一僵,盯着苏折的眼神顿时变了味道。
“三十年……五十年……封印天魔一百年的空白画轴,苏妖官……你当我不是画仙是财仙不成?”
苏折横瞥了他一眼,道:“你既不愿意,那我就要四副神兽图,四幅仙禽图,和四幅空白画轴好了。”
徐云麒一愣,像一个知识分子头一回瞧见这般蛮不讲理的奸商:“你怎么还能加钱呢!?”
苏折乖横乖横地笑道:“不如我每样来个五幅算了……”
徐云麒赶紧收手道:“好了好了,四幅神兽图,四幅仙禽图,四幅空白卷轴,就这样,别加钱了。”
徐云麒当时损失了个四方麒麟图,苏折便以为他真没了全数家当,结果一来画轴山才知道,这真是个富得流油的宝山,徐云麒处尤其如此,谁都有资格哭穷,可就他没这资格哭。
苏折这才悠悠然地拍着肚子:“化形的场地在哪里?”
徐云麒大袖一抖,赫然展出了一副细腻洁白的卷轴,卷轴上并无太多细节,不过是一片绿茵浮光的繁叶草地,一座好似青玉搭凝而成的六角攒尖顶的凉亭,亭中备了紫檀桌案与各色墨宝,一时风动叶也动,气过绿也浮,倒是好地好景,恰如此时此刻。
苏折正欣赏画作的时候,徐云麒指尖一动,掐了个仙诀,那空卷轴处就似凭空开出了一道门。
原来是要在画中化形,在画中画画?套娃呢这是?
吐槽归吐槽,苏折还是大胆地把头一低,身形犹如弹簧般一压再压,最后压成了个纸片人似的,平平地吸入了画作中的世界。
徐云麒也跟着一道儿进来,端坐于凉亭之中,手中已然捻了一只画笔,另外的五指已展开了一副空白画卷。